第三章 勸說

作品:《請世子除魔衛道

    仵作已年過五旬,平日裏也就看着身形有些佝僂,倒不顯蒼老,可這一夜,陸凡只覺得仵作像是一下子便老了。

    「莫要自己嚇自己。」陸凡勸道。

    仵作擺手說:「割肉去骨,毀屍滅跡,法子多了,偏這剝皮……需要些手段,但即便是剝皮也不能做到血流成河,且屍身上沒有刀傷,即便有,人死血止,又怎會滿屋子都是血?」

    「你驗屍了?」陸凡皺眉問。

    仵作嘆了口氣,低聲說:「不用驗,這事兒不是第一次了,我還是學徒的時候,便跟着師父遇到過一次……大概是二十八年前。」

    「也在橋台縣?」

    「我還能去哪?那年我才十七,嚇得我呀,半年不敢走夜路。師父當年說死者面上紅肉有收斂之狀,兇犯定是在死者活着的時候動的手……那麵皮你可曾細看?不是說無人能做到,而是做到割下五張完整的麵皮需要多久?更夫四更報案,二更時尚有人家未眠,兇犯想要動手或許要等到三更時分,兇犯如何能做到僅用一個時辰,沒有任何動靜的殺了五人又剝下麵皮?」

    「上一次,沒有抓住兇手?」

    「哎呀,你怎麼還沒聽明白?這不是人做的!」仵作四下看了看,湊近陸凡的耳邊說:「這是怨鬼索命!」

    陸凡將仵作推開,說:「只說你們沒本事查案便是了,跟怨鬼有何關係!」

    「上一次那戶人家也是因逼死了人,一家子便如同徐家一樣,被割下麵皮,血盡而亡。」

    陸凡挑了挑眉,忙問:「也是滿屋子的血?」

    仵作想了想說:「沒有這麼多的血。」

    「麵皮也剝的這般完整?」

    仵作又想了想,說:「當時只記得死者面部血肉模糊,莫說是我,便是我師父也只是粗粗看了看。」

    「屍體旁可有割下的麵皮?」

    仵作搖了搖頭說:「雖說沒見麵皮,但死者確實沒有麵皮。」

    陸凡笑了笑說:「差別這麼多,你怎會將這起案子與那一起相提並論?」

    「哎呀,人會變,鬼自然也會有變化,兩起案子大體差不多。」

    「差得遠了!不管兇犯是人是鬼,只看這起案子滿屋子的血,屍首上總要有出血點吧?就是血從哪裏流出來的?」

    仵作愣了一下,忙又說:

    「這案子……如何查?最終也是找個背鍋的頂了,與上一次一樣,聽我句勸,你還是回牢房,莫再惹禍上身!你自己身上的案子還未理清……再多條罪名,你小命難保!」

    陸凡朝仵作拱了拱手說:

    「殺我之前,也得讓我先將案情查明,走,跟我進去仔細屍檢,至少目前我已找到若干破綻,你說是鬼?我卻篤定是人!」

    ……

    五更過後,橋台縣的街市便已忙碌起來,隨處可見賣燒餅,蒸餅,糍糕,湯麵的,寒風中白霧繚繞,街上行人也慢慢多了起來,整座縣城不再冰冷,倒是活絡了起來。

    可縣衙後堂中的書房裏,知縣鄒奇山心裏卻涼得很。

    鄒奇山年過半百,但端正的面龐還留有年輕時俊朗的痕跡,體態也未見發福,他此時一身半舊的常居服在書房中緩步慢踱,若有所思,聽到有人進來,他停下腳步看向門口,頜下長須無風自動。


    來人是幕僚謝瑞,也是一位白須老者,他進入書房朝鄒奇山行了禮,而後不客氣的坐到書案對面的圈椅上,說:

    「剛在司房找出了二十八年前的案牘,當年那起案子只說是山匪入城行兇,還假模假樣的出城剿匪,不過倒是將那案子就此揭過,知曉死者被人剝下麵皮的人並不多,若不是還有當年的老人在縣衙任職,咱們怕是無從得知當年也曾有過相似的案子。」

    鄒奇山沉着臉坐到書案後的圈椅上,下人入內上茶,鄒奇山端起茶杯又放下,問:「你也想勸我矇混過去?」

    謝瑞抿了一口茶,說:

    「這兩起案子先後差了二十八年,兇犯若是同一人,這人便是土生土長的橋台縣人,年紀怕是也過了半百,當年首次犯案,或許還有機會查出此人,可當年的知縣為何選擇了遮掩?我問過縣衙老吏,當年可未做詳查,案牘中也只是一筆帶過。」

    「你想說兇犯老矣,以後不會再有犯案的可能,所以你想讓我這次遮掩過去,保住官位?」

    「大人辛勞十餘載,轉任各地未見升遷,莫說這等案子,便是一任無過也只是轉任他處,何苦自找麻煩?」

    鄒奇山微微一笑,說:

    「我才疏學淺,年近不惑才考得功名,加官進爵的好事我倒是未曾多想,但,我治下之地不可留有懸案,冤案,盡我所能解決百姓困苦之處,是我為官之意。」

    謝瑞捋了捋山羊鬍,生生把到了嘴邊的話咽了下去。

    他想說:這便是你一把年紀不得升遷的緣故。

    但他仍不死心。

    謝瑞朝前挪了挪屁股,嚴肅的說:

    「如今朝堂上那股風還沒過去,這時候……唉,大人幾次用陸凡查案,我相勸無用,」謝瑞看了看門口,低聲又道:「我知大人惜才,但陸凡是誰?寧國侯世子啊!寧國侯府參與顯王謀反之事至今雖沒有定論,可全家老小如今仍在獄中,無論結果如何,恐怕都不會再有寧國侯了,萬一哪日定罪,大人可有想過後果?」

    鄒奇山又端起茶杯,這次他慢慢的喝了一口,放下茶杯,沉默了片刻說:「這是唯一幫他的法子。」

    謝瑞愣住了,他跟隨鄒奇山快八年了,從未聽過鄒奇山和寧國候的淵源,怎會想到要幫陸凡?

    鄒奇山像是知道謝瑞的想法,笑了笑說:

    「並非我與寧國侯有何淵源,只是……兩年前顯王事發,將寧國侯牽扯在內,來龍去脈你我並不清楚,我突然收到公文說寧國侯世子逃匿在橋台縣,命我速速緝拿歸案,當時我還與你說,既然是逃匿,怎會讓人知曉藏身何處?頂多是懷疑,我當時親自帶人去抓陸凡……」

    「是在友來客棧,還是天字號房。」

    「是啊,真說逃匿,怎會如此招搖?且陸凡見到衙役也是一臉驚詫,我當時便知此事大有文章,等他入獄後,我想着速速押送京城,偏上方命我先行收押……」

    「可沒兩天陸凡便差點被毒身亡,若非大人全力救治,陸凡已然是死去兩年了。」

    「我知道此案定有蹊蹺!且想栽贓與我,陸凡當時若是死了,我百口莫辯!所以幫他便是幫我自己,至少也要知道是何人下的這盤棋,目的是什麼?老寧國侯可是居功至偉,二十五歲便封侯了,與皇上的關係……不是咱們能想的,雖說老侯爺去世也有幾年了,他生前便已不參與軍中政務,他兒子怎會這般想不開?論在軍中的威望,兒子不及爹太多,他參與謀反,對顯王來說能有何用?好好的太平日子為何不過?只是……陸凡救治過來之後,之前的記憶全無,我試探過,京城也來人試探過,一開始我不信,但現在……想來是真的。」

    「忘了,也許是好事,大人說這些都在理,想來兩年時間沒有定論便是因為沒有實證,又或者皇上念及舊情,但朝堂之上的事,又怎會說得准?穩妥的做法便是將陸凡看管好,有朝一日押送去京城,大人才可鬆口氣,但如現在這般……大人就不怕他借着查案之機跑了?」

    「跑了,寧國侯府便再無翻案的可能,這個道理他懂!我在明,他人在暗,防不住的,與其忙到最後一場空,不如主動做些什麼,讓京城那邊儘快將陸凡帶走,你覺得為何這兩年陸凡要單獨關押在咱們這裏?有人不想讓他進京!甚至想讓他最終死在橋台縣,我怎可讓他如意?」

    「可如此一來,大人算是莫名其妙與京中某些人結怨……」

    鄒奇山擺了擺手說:「山雨欲來!我官職低微,在有些人眼中理應是棋子,哪怕我毫不知情,憑何?」

    鄒奇山說完,兩人都沉默了。

    就在這時,下人稟報仵作和衙役帶着屍首回縣衙了。

    鄒奇山沒動,只吩咐下人將陸凡叫來。

    很快陸凡到了書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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