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第19章

作品:《寒門貴女

    等阿閔跑遠了,祝翾才反應過來,她連忙拎着阿閔塞的草鞋追。

    阿閔感覺到祝翾在後面追,跑得更快了,祝翾見阿閔跑得更快,更加激起勝負欲加快了步伐,繼續追她,兩個孩子就這樣跑了很遠,祝翾腿更快些,終於追上了,一把抓住了阿閔。

    兩個孩子跑了很久,都累得在哈氣,祝翾一面抓着阿閔,一面問她:「你跑什麼?難道後面有鬼在追你?」

    阿閔愣了一下,自己也搞不明白自己為什麼要跑,祝翾又不會吃人,並不會像她阿娘那樣追着她打。

    祝翾見她愣了,就笑了起來,說:「你看你腦子轉不過彎來了吧。」

    阿閔也覺得自己剛剛有點傻,就也笑了起來,兩個孩子相視而笑,祝翾拉着她到陰涼地方,說:「你跑得真快呀。」

    阿閔跟着說:「你跑得也很快,一下子就追上我了。」

    祝翾將她給自己的草鞋拿手裏晃了晃,問阿閔:「你這是什麼意思?」

    阿閔撓撓頭,說:「還給你的,你之前給了我一雙草鞋。我不應該白拿你的東西。」

    祝翾將草鞋塞到阿閔懷裏,搖搖頭說:「我不要你還鞋。」

    「是因為我扎得不夠好嗎?我扎了好久才這樣的,你給我的那雙扎得太好了,我做不成那樣。」阿閔苦惱地看了看自己懷裏送不出去的草鞋,以為是祝翾嫌棄她做得不好。

    「不是這樣的,我送你鞋的時候就沒要你還,但是」祝翾頓了一下,又把她懷裏的鞋拿了回去,說:「既然你扎了很久的話,那這雙就送我吧,這不叫還,是送給我的,我的那雙也是送你的。不是一借一還。」

    阿閔弄不明白互送和一借一還的區別,不都是東西在對方兩個人手裏倒騰了一遍,但是祝翾都這樣說了,那她們就是互送了。又聽到祝翾問她:「你能教我怎麼打水漂嗎?你打水漂好厲害。」

    阿閔點了點頭,和祝翾來到河邊,然後拿起石子,往河面上一片,又是連跳接近三十個,跟祝翾說:「你得這麼夾着石頭。」說着她向祝翾展示了一下自己拿石頭的姿勢,然後又說:「扔的時候得這樣歪着,膝蓋一彎,這麼斜着一扔,手臂用力一甩——」

    說着她手裏那塊石頭又跳了出去,在水上彈跳了起來,這回是二十九下。

    祝翾於是學着阿閔的樣子找了一片很薄的石頭,也這樣找角度扔出去,連着扔了幾下,最高就是在水上跳了十幾次,有幾回還不如她從前扔得好,在水上只跳了三四次就沉了下去。

    阿閔很耐心地看着她扔,一語不發,在祝翾扔的時候低頭幫她找好扔的石頭,等祝翾想再試一次的時候,就主動送上石頭,祝翾緊鎖着眉頭,終於有一回扔到了二十開外,很高興地呼出氣,朝阿閔說:「你看見了嗎,我剛剛扔了二十一下!」

    「看見了。」阿閔繼續遞給她一塊石頭,祝翾又試了一次,這回又和以前一樣,阿閔見她一臉苦惱,就說:「扔熟了就好了,就有了手感。」

    然後阿閔抬頭看看天,說:「我得回去了,再不回去我阿爹他們要找我了,我不想挨打。」

    祝翾看着她要過橋往家裏去,想喊住她,阿閔先停下了,回過身來,又大又亮的眼睛盯着她看,她嘴唇囁嚅了幾下,終於喊了祝翾的名字:「萱姐兒」

    「嗯?」

    「以後我還是可以找你玩的吧?」阿閔問她。

    「當然可以啊,只要我倆都閒下來,為什麼不可以一起玩呢?」祝翾回答她。

    阿閔得到了祝翾的確認,很高興地抿唇笑了一下,臉上有了幾分孩子的神氣,然後又垂下臉,別過頭繼續往家去了,祝翾看着她的背影,也彎起嘴唇笑了。

    祝家的秋收跟打仗一樣經歷了好幾天,割完稻,還要舂米,還要趁着天色好不下雨,曬稻翻場,稻草也要紮好,收完秋稻的地又要再細細耕一遍,等地鬆軟了,再把春麥種子撒了種。

    就這些地,能把一家人的勞力圈在地里,無暇再做別的事情,但是這些事不好偷懶,現在偷懶一分,關係的就是莊稼少收多少。

    一年到頭,只靠種地生活,也不過混個溫飽罷了,這還得是在當朝的南直隸。

    蘆葦鄉的土地好,隨便種點什麼都有收成,種糧食也能一年二熟。

    南直隸也是第一批種到新種的地方,長公主他們找來的新種能讓田地翻番生產,繳納的稅賦也不重,除去繳納的糧,留在農民手裏的餘糧不少。

    朝廷的勞役也從不選在秋收的時候,之前鄉里征的勞役也就是去挖田裏的水渠,這是對全鄉都有好處的事情,大家去幹活不覺得是去服勞役的,都知道這水渠網絡通了,能把所以田都變成水田。

    服役也不像前朝那樣沒日沒夜地干,能累死幾個勞力,在大越朝累死人那是事故,關係到組織勞役的官吏職位升降,所以服勞役也講究勞逸結合。

    越王當時還是叛軍首領的時候,來的第二年百姓就很愛戴他和他的女兒了,因為他們讓百姓日子不再輕易挨餓,不再被苛捐雜稅剝削,不再被勞役所苦失去生命。


    等日子過得更好了,長公主居然還關心孩子們上學,致力讓大家都「幼有所學」,雖然並沒有完全做到,但是如今的黎庶要求不高,已經覺得這就是好日子了。

    能靠土地混到溫飽,就是不錯的日子了。

    祝家如今就過的這樣的日子,但是單單靠種田想要更多,卻是不能的,從來沒聽說誰只種地種發財了的。

    祝老頭雖然有種田以外的手藝掙錢,但是並不是專職干那些的,田地還是最主要的,祝明在外面混飯吃也有了好處,他留在家裏也種地並不能把土地增產多少,在外面混的錢倒是比種地實在。

    這幾天因為秋收全家都從早忙到晚,祝翾也累得直不起腰,她天天下學了不僅要打豬草,還要扎田裏的稻草。

    就連祝英也不能完全無憂無慮地玩了,以前她的任務就是陪祝棣玩看着弟弟,現在也被教着幹些零碎活了。

    祝棣最小,不需要幹活,但是祝英不能完全看着他了,沈雲就扎了一個布兜兜住祝棣掛在後背炒菜乾活。

    從前孩子都小忙起來的時候,她也是這樣背過祝蓮祝翾和祝英的,孫老太覺得她懷着身子,怕這樣弄傷了腰,於是也幫她一起背棣哥兒。

    最後棣哥兒家裏幾個人輪流背。

    和她同桌的陳秋生也天天累得腰疼,她家裏也是農戶人家,因為家裏只有她一個女兒,所以理所當然地來上學了。

    學裏的女孩基本都是家裏的大姐兒,祝翾這樣的才是行二的姑娘才是異類。

    因為第一個女孩兒上學是能夠掙錢米的,就連腦子不清爽的秀瑩也因為是家裏老大,所以也有銀米拿。

    很難說秀瑩她大母送她來上學是為了治呆病,還是希望讓秀瑩也掙三年銀米,單靠秀瑩大母賣餛燉養活不了祖孫倆。

    但是第二個第三個女孩因為沒有銀米拿,送過來的就少了許多。

    有餘力送所有女孩上學的人家不是沒有,但是既然開明和有錢到讓所有女子開蒙,那就沒必要來蒙學裏學,特別有錢的人家開蒙早,早就送去私塾或者家學。

    所以當祝翾朝陳秋生說起連她大姐姐祝蓮都要背祝棣的時候,陳秋生才露出罕見的神情:「萱娘,你是家裏老二?」

    「對啊,我第一天不是說過嗎?」祝翾不懂她為什麼突然問這個,陳秋生就說:「那你家裏真好,你沒有銀米拿也送你來。」

    然後她悄悄說:「我阿娘身上剛剛有了,所以最近我忙得很,我娘要養胎,我回家要干很多活。」

    祝翾於是也說:「我阿娘也有身子在身上,不過好久了,再過兩三個月就生下來了。」

    陳秋生抬起臉又告訴她:「我就聽他們說,如果是妹妹就留在家裏,不過他們希望這次是弟弟。」

    祝翾就問陳秋生:「你希望是弟弟還是妹妹?」

    陳秋生想了想,說:「那還是生弟弟吧,我阿娘生了我一直沒再有,吃了不少藥,急得冒火。要是再是女孩,妹妹過得肯定不如我,我阿娘還要再生。沒有弟弟,我阿娘也老是被大伯娘說『不會下蛋』,我大伯娘有兩個兒子,都討厭得要命。我阿娘要是有了兒子,就不會被大伯娘欺負了。」

    祝翾沒有「大伯娘」這種生物,祝家生活和諧也是因為只有祝明這一房,所以她不太理解那些多房並住的人家,就沒再深入這個話題,繼續低頭寫字帖。

    蒙學一旬一次假,寫完字帖,祝翾就開始收拾書包,又到了放假的日子。

    蒙學的孩子們因為要放假了,心都有些浮,正好下午黃先生有事出去也沒有給他們講課,就只讓他們自習,練完字帖就能提前回去。

    這個時候,外面傳來吹打的聲音,從街道上傳到了學裏面,祝翾愣了一下,蒙童們里不知道誰喊了一聲:「外面有大戶娶親!」

    然後一年生們都沸騰了,都跑出去看,仗着先生不在,全往院牆上爬着張望,二年生和三年生的先生還沒走,聽到一年生教室這樣吵,發現人全在牆上看新娘子。

    教室里只有祝翾和元奉壹沒去看,元奉壹是覺得沒意思,祝翾是覺得不該辜負先生的信任,自習就要自覺些。

    二年生的先生竹槓敲得震天響,才把這群孩子從牆上扒了下來,一屋子心浮氣躁的孩子被二年生的先生罵:「古代聖賢念書外面就是放炮仗也是面不改色,你們這群孩子有點風吹草動就在那無法無天的,你們先生有事出去,倒是便宜你們了。」

    最後除了元奉壹和祝翾,所有孩子都排隊挨了手板心,陳秋生的手掌被打得紅紅的。

    可是等二年生的先生走了,她就興致勃勃地跟祝翾說她在牆上看見的娶親的場面:「是綠萍里的關員外家娶親,就是家裏開油坊的人家,發財發到了縣城呢。娶的是你們蘆葦鄉的姑娘,據說長得特別漂亮。好大的陣仗,八個人抬轎,前面鼓樂的就有十六個,後面還有抬東西的,還抬了一筐子銅錢撒呢,好多人搶錢」

    「哎,你沒看到,真是可惜了。」陳秋生雖然挨了先生打,但是還是覺得值了。

    祝翾聽她說得熱鬧非凡,也覺得沒去看有點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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