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七章 真心人

作品:《艷臣

    秦牧是個從不犯錯的人。

    他在陛下身邊十幾年,一向行事低調,從不會以什麼青梅竹馬的身份自居自傲。

    晚上的時候,文太醫過來給他上藥,忍不住嘆氣:「你婉姑姑和我說,你是最敦厚溫順的孩子,她要是見到你現在的樣子,該有多失望!他們亂說話,自有宮規去治,你打了他們,不過為出一口氣,結果把自己的拳頭傷成這樣!你啊」

    文子軒因着沐秀婉的緣故,沒把秦牧當成外人,一番話說下來是埋怨也是關懷。

    秦牧看了看自己層層包紮的手,沉吟片刻:「他們說我,我無所謂,他們不尊重陛下,我忍不了。」

    文子軒又嘆一口氣:「陛下是陛下,你是你,君君臣臣,你心裏要有數啊。」

    此言一出,秦牧什麼都明白了。

    他又越界了。

    自己看似忠誠的衝動,卻出賣了不為人知的心思。

    文子軒也是明白人,陛下是女兒身,這件事本來就是過不去的坎兒。皇嗣之事拖不了兩年,待陛下十月孕育生產,何嘗不是一道鬼門關。幸好,太后娘娘是個能拿事兒的人,還能幫着主持大局。以秦牧的出身和背景,想要和陛下湊成一對,難上青天。

    朱卿若知道秦牧又受了傷,細細問來,才知有人說了不該說的話,才讓素來溫溫和和的秦牧暴怒而起。

    秦牧的手骨傷了,被他打的那個侍衛半張臉都塌了,毀容不說,往後餘生只能做個殘廢了。

    在宮裏當差的,多多少少都點背景和人脈,得罪了人都不知道。

    朱卿若宣見東司房指揮使蕭雲亭,讓他把那個侍衛背景親戚全都查一遍,口出狂言沒什麼稀罕,但這次分明是衝着秦牧去的。

    午後的陽光很暖。

    朱卿若屏退左右,召見秦牧。

    她看着他那隻被包成粽子的手,秀眉微蹙,語氣清淡:「你很會打啊,軍中那幾年真是沒白混。」

    秦牧低着頭認錯:「卑職太衝動了,犯下大錯。」

    朱卿若輕輕一笑,面露不悅:「你還不算太笨,知道什麼是大錯。」

    秦牧不為自己辯解,但又怕陛下誤會了自己的初衷,又道:「陛下,卑職這個侍衛長可以不做,卑職願意認錯,可卑職不後悔,不後悔打了他,就算把他打死也容不得他放肆。」

    朱卿若聞言凝眸於他:「你打他,他廢了,你的名聲也壞了。恐怕你現在還不明白,他們為何衝着你來。」

    「卑職愚鈍,請陛下指教。」

    「那些話不是為了說我,而是為了激你。你是朕身邊最近的人,朕是女子,你是男子,落入他們眼中,少不了一番揣測。如今朕長大了,宮中也該添幾個人了,你覺得誰最合適呢?」

    秦牧整個人怔住,心跳都亂了,耳根子也隱隱發燙。

    陛下怎麼突然提起這個

    為了避嫌,他從不在她的面前說不該說的話,做不該做的事,連望着她的目光都從未逾越過,現在陛下問他選誰入宮,他不會答也不敢答。

    秦牧雖然說不出話,心底卻有種焦灼升騰起來。

    誰能做陛下的男人呢?

    他的沉默,讓朱卿若微微失望。


    她不再看他。

    「想不明白就回去慢慢想,退下吧。」

    秦牧又是一怔,僵硬地挪動腳步,垂頭喪氣地離開了。

    晚膳過後,朱卿若陪着母后一起吃茶。

    許知淮對宮中的事了如指掌,知道秦牧闖了禍。

    「陛下有些悶悶不樂,因為秦牧?」

    朱卿若聽到他的名字,微微垂眸,放下才咬了一口的紅豆酥餅。

    「秦牧對陛下的心是好的,他狠懲那些人是為了陛下的清譽。陛下別生他的氣了。」

    許知淮留意着女兒臉上每一個細微的表情,她看起來並不怎麼生氣,反而有種淡淡的惆悵。

    「安兒?」

    許知淮輕輕托起女兒的臉,望着她的眼睛道:「你不是在生秦牧的氣,對吧?」

    朱卿若輕輕點頭:「秦牧是什麼樣的人,兒臣是知道的。」

    「那是怎麼了?誰讓我的寶貝不開心了?」

    朱卿若聞言臉上微微的紅:「兒臣都十六歲了。」

    「多大都是我的孩子,我的心肝寶貝。」

    朱卿若眸光閃爍,說出心事:「母后,皇嗣一事,我躲不過去的,他們現在連秦牧都看不順眼了,巴不得擠掉他的位置呢。」

    許知淮收斂嘴角的笑容:「就是這麼回事,有些人總是先着急,先下手。」

    「兒臣已經派人去查了。可是母后」

    朱卿若欲言又止,心中泛起一陣委屈和不甘:「我不想和一個我不喜歡的人在一起生兒育女。天天對着一個不愛的人是何種煎熬。我見過母后的艱難,更知道生養一個孩子有多麼不易」

    許知淮心疼道:「母后當然不會讓你受那種委屈了。」

    朱卿若抬起臉來,烏黑的眼水汪汪,含着一層薄薄的水霧:「母后,女人生孩子猶如走鬼門關我知道有一日我也要做母親的,還要做個好母親,但我不會將就,不會委曲求全,我只會為了我真心喜歡的人拼命,生下皇嗣」

    明明是下定決心說的,可說着說着,語氣里又多了幾分委屈和無奈。

    許知淮也紅了眼睛,抱緊女兒的肩膀:「安兒,母后明白,母后明白的。」

    身為女子,一旦有了孩子,便不再是一個人了。一副身子裏擔着兩條命,盛着兩個心,何其艱難。

    許知淮心疼女兒肩上的沉重,更心疼女兒心裏的委屈。

    她抱緊她的肩膀,輕輕慢慢道:「安兒,你喜歡誰你就選誰,你覺得對着誰不會日夜生厭,你就把誰留在身邊。母后不會阻攔你,但母后一定要提醒你,世上的情情愛愛,都經不住一樣東西的考驗。年華易老,情愛易散,萬般不由人啊。」

    朱卿若抬眸望她:「母后是不是想說,人心善變?」

    許知淮微微點頭:「是也不是,人心要變,總是在歲月里變。有時十幾年的情深,抵不過驚鴻一瞥,有時一見傾心比不上日久生情,人心裏頭的事,總是最難猜的。」

    朱卿若聞言突然又有些失望:「母后,我能找到我的真心人麼?」

    許知淮撫着她頭髮的手,微微一頓:「真心總會有的,只是千萬不要去計較得與失。你對他好一點,他對你好一點,誰對誰好一點?怎麼算都是算不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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