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3章：問天一諾

    「哼！」

    紅瑤冷冷一拂衣袖，轉而又面帶媚笑地向素憐月走了去，緩緩蹲下身去，伸手輕輕抬起素憐月的下巴，媚聲笑道：「姐姐還撐得住麼？可能等會，姐姐才明白什麼叫做生不如死……」

    話到最後，紅瑤冷冷一笑，鬆開素憐月的下頜，往後退了幾步，手一揮，地上立時出現了一大片曼荼花，只見那些曼荼花殷紅似血，花刺銳利如鋒，毒性顯然已非剛才那些嫩花可比。

    這一次，連後邊兩個女弟子也嚇得渾身顫抖不止了，素憐月更是臉色蒼白，想要逃開，卻又被鐵鏈束縛着。

    「姐姐，接下來，你便好好享受吧……」

    紅瑤心如蛇蠍，冷冷一笑，衣袖一拂，那大片大片的曼荼花立時往素憐月身上落了去。

    「啊——」

    只聽得一聲聲撕心裂肺的慘叫響起，素憐月此刻身無寸縷，被那大片曼荼花一包圍，越是掙扎，越是劇痛難忍。

    「哈哈哈……哈哈哈哈！」

    看着她此刻在曼荼花堆里痛苦的模樣，紅瑤仰頭大笑了起來，而素憐月整個人已是奄奄一息，還要承受這般生不如死的折磨，有氣無力道：「你殺了我吧……殺了我……」

    「殺了你？」紅瑤冷冷一笑：「將你殺了，女帝怪罪下來怎麼辦？豈非一怒之下，便由我代替你去嫁給那幽冥老鬼了？我有這麼蠢麼……哈哈哈哈！」

    後邊兩個朱雀壇的女弟子早已嚇得面無人色，紅瑤轉身向她二人看了一眼，冷冷道：「走吧，接下來，便讓她最後在這裏享受幾日……然後，送去給那幽冥老鬼做爐鼎。」

    話說完後，紅瑤冷冷一笑，將那月牙美玉向曼荼花堆里扔了去，便往外面去了。

    腳步聲漸漸遠去，素憐月趴在一片曼荼花上，身子開始抽搐了起來，整個人已是奄奄一息，眼淚不斷從臉頰滑落，慢慢向前邊爬去，撿起了那枚月牙美玉，口中氣若遊絲，還在念着蕭塵的名字。

    ……

    風雲不動城。

    其時已入深夜，兩扇緊閉的石門，終於緩緩打開了，熠瞳和青兒最先沖了進去，然而只有靜靜放在角落的十口青石棺，再也不見「問天」的身影了。

    「大哥……大哥……」

    「姐夫……」

    兩個人都像是愣住了，呆呆向中間的石台看了去，只見蕭塵靜靜躺在上面，白髮已變黑髮，胸膛也慢慢有了起伏。

    外面白楹等人也愣住了，即便他們不知道此中詳情，但也能猜得到，問天犧牲自己，煙消雲散，救活了蕭塵。

    實際上，甘木之心與甘木之華放在一起，才算是完整的不死之身，當年問天便早算好了一切，所以如今，是問今朝將全部生命和力量都給了蕭塵，自然而然，消失了。

    「問天……」

    白素素仿佛丟了魂魄一般，一步步慢慢向蕭塵走了去，坐在石台邊上，輕輕俯下身，將耳朵貼着蕭塵的胸膛，聽着裏面傳來的一聲聲心跳，忽然就笑了，兩行眼淚，也落了下來。

    ……

    三天時間過去了，這三日，蕭塵像是處於迷夢中醒不來，睜不開眼，每每睜開眼，便仿佛看見了開滿地的一片花，然後風一過，花散飄零，全都凋謝了。

    「小子，剩下的路還很長，以後，就只有靠你自己一人了，能否找到你師父，能否……」

    「誰？誰在說話……問天，是你？」

    蕭塵微微睜開眼，不知身處何地，像是一片花海，漫天花瓣隨風飄飄揚揚，不遠處負手而立站着一道人影，是問天。

    「我，我死了麼……」站起身來，蕭塵緩緩向前邊走了去，每走一步，卻像是離問天更遠了。

    「我怎麼在這裏，你怎麼在這裏，為什麼……我不是已經死了麼？」

    蕭塵看着自己的雙手，感受着胸膛傳來的心跳，這一刻也不知為何，原本他因心中的正魔之別，一直都對問天有些距離，但是這一刻，卻有一種熟悉親切的感覺。

    「你……」

    「我不是問天。」

    問天依舊負手而立，緩緩向前走去，緩緩道：「問天，他是一個很了不起的人，只為一諾，不曾虛度一日，至死無休……他，未曾負過一人，未曾負過以往，未曾負過今朝，他的一諾……」

    「等等……又是這種奇怪的感覺，你到底是誰……」

    蕭塵又感到心口一陣奇怪的感覺，往前追了上去，然而卻怎樣也追不上，問天每走過的一路，滿地的花都忽然謝了，身影也逐漸變得透明。

    「小子，記住，人世之事，非人力所能盡，我……不知道你師父在哪，問天從未曾告訴過我，想來，他也不願你找到。但是，最終能否找到，全靠你自己了，你的路，還很長……」

    「等等……問天！等等！」蕭塵猛地追了上去，然而伸手一觸碰，碰着的卻是滿天飄零的花瓣。

    「夫天地者，萬物之逆旅也……光陰者，百代之過客也。而浮生若夢，為歡幾何……小子，保重。」

    問天的身影消失了，聲音也消失了，徹徹底底消失了……

    「問天……問天……」

    蕭塵四下里環顧，卻是空空蕩蕩的一片，而在這一刻，他忽然感受到了體內一股前所未有的強大力量，感受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澎湃生命力……

    ……

    秘殿裏面所有人都靜靜注視着，直到蕭塵逐漸恢復氣色，心跳越來越快，這一刻，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直到他睜開眼的那一剎那，仿佛時間靜止了。

    「問天……問天……等等，你還沒有告訴我，你到底是誰……問天！」

    蕭塵猛地從石台上坐了起來，這一剎那，他感受到了自己體內生生不息的生命和帝尊力量，但是這股力量，這股力量是……

    「蕭塵哥哥！你終於醒了！」慕容仙兒奔跑了過來，撲在他身上哽不成聲，淚如雨珠。

    「仙兒……等等，這是……怎麼回事？」

    蕭塵看着滿殿的人，白楹，心兒，蕭寒，蕭婉兒，上官嫣……他分明記得，自己已經死了才對，那是真真切切的死亡，可為什麼又活過來了，難道剛剛夢境裏的一切，都是真實的。

    「問天……問天……」四下里張望，卻再也不見問天的身影，只有那靜靜擺放在角落的十口青石棺。

    「問天……他人呢？」蕭塵怔怔向白素素看了去：「白姐……問天呢？」

    「問天，他……」白素素聲音有些哽咽，雙眼紅紅的，蕭塵從未見她何時如此悲傷過，走過去按着她雙肩：「白姐……你說啊，怎麼了？他人呢？我剛剛還看見他的……」

    「不要問了……」白素素聲音哽咽，眼中淚水泫然欲滴，卻仍是笑了笑，伸出手撫了撫他的臉龐。

    這一刻，看着殿內所有人都沉默不語，蕭塵終於意識到了什麼，伸手觸摸着胸膛里傳來的心跳，臉上神色怔怔的，他心臟里跳動着的，是當年問天的一句承諾。

    ……

    「所以，他死了……」

    房間裏，只剩下白素素和蕭塵兩人，白素素將這一切，都告訴他了。

    蕭塵臉上神色怔怔的，腦海里一遍一遍浮現着夢境裏問天的話，他怎樣都沒想到，問天為自己逆天行事，做了這麼多……原來自己，就是甘木。問天復活自己，是受師父之託，夫為一諾，至死不休……

    魔，何為魔，問天是魔。聖，何為聖，八荒聖王是聖嗎……

    「白姐……對不起。」此刻蕭塵不知如何安慰，連他自己，都難以釋懷。

    白素素搖了搖頭，說道：「去外面看看他們吧，我想一個人靜靜。」

    「好……」

    外面夜幕將至，熠瞳靠着一棵大樹而坐，手裏拿着問天留給他的紫金葫蘆，兩眼呆呆看着遠處落葉隨風飛動。

    青兒靠在他肩膀上，手裏拿着一個小傀儡人偶，呢喃道：「臭蠻蠻，你說姐夫這次還會回來嗎……剛剛我夢見他了，我看見滿地的花兒都謝了，姐夫說他走了……」

    「熠兄……青兒……」

    後邊，蕭塵走了出來，這一刻只覺得腳步有些沉重，熠瞳深吸了一口氣，看着面前落葉飄散，兩眼無神道：「蕭兄弟，不怪你……不必自責。」

    青兒轉過身去，兩眼淚汪汪看着他，哽咽道：「餵……那個人，你把姐夫還給我……」

    熠瞳嘆了聲氣，看着遠處落葉，緩緩道：「大哥常說，世人總是妄想長生不死，終究只是鏡花水月，世上從來沒有什麼是亘古長存的，神仙妖魔，皆不外如是……蕭兄弟，去外面看看吧，他們在等你。」

    「好……」

    ……

    外面房間裏，白楹等人都在等他，此刻見到他進來了，各人心情都有些沉重，不知如何與他說。

    「怎麼了？」

    「你……來了。」

    白楹看着他，想了許久，最終還是將李慕雪盜取六神器一事告訴了他，蕭塵聽完後全身一震：「慕雪她……她……不，她絕對想不到這樣做，一定是有人唆使她，為了解開神五嶽山的封印，是魔族的人……」

    羽逸風嘆了聲氣，道：「她……她那天被一個自稱魔帝的人，帶去了無妄界，現在應是很安全，你不必擔心。」

    「魔帝……無妄界……」

    蕭塵只感到一陣陣眩暈，想不到他昏睡的這些時日，竟然發生了這麼多事，白楹皺眉道：「五嶽山那邊……神魔淵可能已經封不住了，神器拿回來也沒用，蕭寧和古風已經過去了。」

    「不……等等。」

    蕭塵努力冷靜下來，搖了搖頭道：「事情沒這麼簡單，神魔淵的封印一旦解開，恐怕不止是人魔兩界連同，這件事很不尋常，人界乃是六界之隙的樞紐，難道是有人妄圖……」

    話到此處，蕭塵停了下來，凝神細思着所有事情的關聯，噬魂妖花，神魔淵封印，六界之隙，天衢裏面的神秘空間，三皇大陣……

    白楹見他凝神不語，許久才道：「那……你現在要過去看看嗎？」就在話說完之際，外面青鸞忽然急匆匆地走了進來：「主上，有人求見。」

    蕭塵回過神來，向她凝視過去：「什麼人？」

    「是……羅剎宮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