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幕後軍師

作品:《世間行

    「我們還是暫避風頭吧,禾木人勢大!」

    「放屁!李將軍英靈在天聽見你如此說也不得安寧,你這個懦夫!」

    「大家都不要吵了,還是想想辦法,如何應敵吧。」

    ……

    李如還是靜靜地站在堂上,旁邊的大椅是主將之位,本來坐在那裏的應該是她的哥哥李彰,可惜現在卻是空無一人,她站在那張大椅旁邊,心中的猶豫清晰的寫在臉上。

    如此溫柔嫻靜的一個女子呵,又是誰把她逼到這一步上呢?

    下面卻是猶自爭吵不休,是哩,誰會在乎一個平時只會拿拿繡花針的大小姐呢?她又會有什麼辦法呢?

    陽光透了進來,如一道利劍刺進了陰冷的大廳,陽光中依稀可見無數的塵土飛舞,李如一下子想到了「群魔亂舞」四個字,又皺了皺眉頭。

    一聲拖長音的「報……」卻打斷了這片雜亂。

    「何事稟報?」連問士兵話都帶着些許柔氣。

    那傳令兵卻是一愣,他聽過粗豪的命令,嚴酷的責罰,又哪裏聽過如此溫柔的問話,心中頓時一盪,如此溫柔之人,外面即使有萬千軍馬,也為她去除了吧。

    不過他也不敢忘了自己的本分,「門外有一書生神態狂傲,要求見太守大人!」

    本來一個尋常書生是不能見到太守大人,否則那些太守豈非要忙死?可是這不禁大門乃是李琦親自定下的規矩,以示公正,後人雖然不肖,但也不敢修改。

    「哦?那就請他進來吧!」

    堂下的將領們俱是眉頭一皺,這個大小姐果然是不明事理,眼看着都火燒眉毛了,她卻還顧着這雞毛蒜皮的小事,眼下這大禍臨頭的,不知怎麼辦才好。

    喘息之間,那人便進得大堂。

    那些將領似乎都聞到了一股酸氣,俱是一臉的不屑之色,也不怪他們,素來這涼州城裏都是瞧不起書生的。

    可惜,他們都早已忘卻,李琦也是手無縛雞之力之人。

    名將不貴勇!

    李如卻是眼前一亮,這人看似懶散,卻滿身的隨和,讓人不由得生出親近的感覺,一張臉雖不好看,卻透着幾分睿智,最傳神的是那一雙眼眸,慵懶里透着狂傲,平靜裏帶着出塵。

    那人卻是什麼人都不看,轉頭看了幾眼,嘆了口氣。

    繼而,那人大笑,眼角卻有清淚流出,聲音轉悲,到最後已是泣不成聲。

    李如心裏一動,似乎自己也變得悲傷起來,再想到自己的處境,眼睛也不由得晶瑩了起來。

    在兵臨城下的涼州城中,兩個素昧平生的人相遇!

    是命運的安排嗎?

    那些將領卻有些惱怒,眼看着大戰將至,這人卻在帥府中哭泣,簡直是晦氣之極,不由得不惱怒。

    「呔那書生,你當這裏是何處?任你這般如潑婦般哭泣?」

    那人也不理他,只是仰天長嘆,漸漸平靜了下來。

    「這位先生,你到底有何事要說?」李如也耐不住了,問道。

    那人也是一愣,顯然也沒有料到主事的會是一個女子。

    那是怎樣的一個女子喲,眉眼裏藏着風情,掩不住的英氣,果然是將門之後,和那種無雙的溫柔搭配在一起,卻是無比合適,眼角還帶着一絲憂愁。

    風華絕代!

    那人雖是一愣,但也不遲疑,當時也不容他遲疑。

    沒有人知道,當遇到李如的時候,在那人的心裏,仿佛已經過了很長的時間。

    「你們這些人,看我又笑又哭,是不是覺得我瘋瘋癲癲,不可理喻?」那人眼珠一轉,對着堂中人說道,睥睨之間,竟流露出一股霸氣。

    不過隨即消失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怒氣。

    沖天的怒氣。

    「即便是我瘋癲成性,也比你們這些混蛋強!」

    當下便有人按捺不住,手滑向了自己的佩劍。

    「怎麼?不服?那我就講給你們聽,雖然你們這些蠢才永遠都不會懂!」


    狂傲,藐視天下人的狂傲。

    那人一屁股坐在地上,卻是渾然天成,看不出一絲的不合適,似乎大地便是他的歸路一般。

    「我笑,是笑你們這些懦夫,背靠雄關,手握重兵,卻被些許禾木小兒嚇得屁滾尿流,實在是丟盡了臉,我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我知道你們瞧不起我,可惜,我更加瞧不起你們,無能為力不是過錯,可惜手中有力量,卻如烏龜一般縮在後面就徒惹人笑話,你們手裏握着佩劍,心裏恨極了我,這就是強大嗎?你們錯了,這就是弱小,因為我說到你們心裏去了,你們的心在顫抖,你們在害怕,你們這些耀武揚威的將軍就不如我一個書生?」

    大堂里一陣寂靜,有人低下了頭,有人羞慚滿面,有人怒火中燒。

    還有人露出感興趣的眼神。

    李如從一見到這個男子就知道他今次不會白來的,她也說不清是什麼感覺,總之她心裏知道他會有一番動作。

    那人的話對李如是沒用的,因為沒有人告訴她她要力挽狂瀾,阻敵於城門之下,她本是一個柔弱的女子,兵家大事又怎麼會插手?所以,堂中的人俱都受到刺激的時候,她反而感到有趣。

    是的,她感到有趣,她倒要看看這個陌生人能攪出什麼風浪。

    堂外嘈雜聲不斷,堂內卻是安靜無比。

    極其詭異的場景。

    而那個人,顯然沒有準備停下他那如刀鋒一般的言辭,是的,如刀鋒一般,扎向所有人心裏最柔軟的地方。

    「我哭,我哭的是千古名將李琦,竟然留下了如你們這般的李族將士,李將軍呵,你在天之靈安否?安否?」

    說到最後,那人的聲調又轉激越,悵然之氣噴薄而出,似乎所有人都聽見了有人在哭泣,那是,李族不甘的靈魂,那是,早已名留千古的英靈。

    「是的,你們可以退卻,你們可以如喪家之犬一般離開這名震草原的涼州城,你們也可以投降,在祖先的榮耀下向禾木人搖尾乞憐。但是,只要你們一離開這涼州城,讓禾木人的鐵騎,踏上涼州以北那富饒的土地,你們就將是千古罪人,你們將永遠生活在別人的鄙視之下,你們的後代,你們的家人,永遠都會是受人唾罵的一族,就像現在是受人尊敬的一族一樣,這就是你們的必然歸宿。」

    請將不如激將,五洲的至理名言。

    沉靜,死寂一般的沉靜,不屑和惱火早已經被羞愧和憤怒所代替,往日的榮耀和血性似乎又被激起,看不見的火越燃越旺。

    打破這一沉靜的卻是柔弱的李如,也許血液裏面高貴的榮耀已經被燃燒了起來,那聲音果斷而又英氣勃發,就像換了一個人一般。

    「夠了,不要再說了,給我請白龍劍!」

    白龍劍,傳說中李琦的佩劍。

    白龍劍的用途只有一個:砍下敵人統帥的首級,而且是手無縛雞之力的李琦親自執行。

    白龍劍的出鞘意味着戰鬥的結束,等待敵人統帥的是李琦手中的長劍,那把平時毫無威脅的長劍。

    沒有士兵手中的武器會刺向敵人的主帥,因為他們明白,這是李琦要做的,他們只要把敵人的軍隊碾碎,把他們的主帥俘虜。

    沒有人會質疑李琦有沒有這個資格,仁慈的李琦只有在那一刻,才是令敵人聞風喪膽的戰神。

    投降或者等待李琦的白龍劍,這是李琦的敵人的選擇。

    這個定律從來沒有變過,從李琦一開始出征,到他離開這無比繁華的人世。

    緊握着手中的白龍劍,即便是溫婉如李如,也感覺得到其中的不甘、憤怒和心酸,而最多的是:霸氣。

    傲視天下的霸氣。

    要多少次勝利,才能構築起如此雄渾霸氣?要多少敵人的鮮血,才能澆灌出如此鮮艷的勝利之花?

    似乎被劍中的氣息所感染,李如顯得越發英武。

    她左移一步,坐在那張大椅上,雖然有些大了,但是剛才還格格不入的景象現在卻顯得無比的和諧。

    原來,一個人的氣質可以轉變的如此之快,而傳統的影響也可以如此之大!

    「再有妄言後退或者求和者,白龍劍伺候!」

    那人看着眼前這個英姿勃發的女子,眼中閃過一絲讚許,雖然沒想到會是一個女子主持,但是他初始的目的卻是達到了。

    「各位將軍馬上整頓自己的軍隊,馬上開放城中的軍械庫,所有的青年壯丁都要領到武器,同時,點燃城中的烽火,發出緊急求援令。涼州城進入戰時管制狀態,實施宵禁,一切戰爭物資都要受太守府節制,優先供應軍隊,同時軍械所加緊製造城防器械,城內加緊巡查,排查敵人的奸細,不聽號令者斬,私自行動者斬,臨陣脫逃者斬,妨礙行動者斬!」

    畢竟是將門後代,命令下來也是有板有眼。

    場中眾人也是精神一振,至少他們現在都有該做的事了。

    「對了,這位先生從現在開始便是我的幕僚!」

    「主帥,此人來歷不明,不可……」

    「休得胡言,如此豪氣干雲之士,怎會是來歷不明之人?只要是五洲子民,自然有抵抗外敵之責任!」李如柳眉一橫,斥道,「對了,請問先生貴姓?」

    那人微微一笑,卻如冬日裏的暖陽,融化了所有的堅冰。

    「在下揚州盧蒙,無名小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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