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三人順着道路回到了丞相府的後門，好在計劃沒有暴露，孫染月便拉着小毛孩往自個院中走。

    剛要坐下來訓斥幾句，就聽到院子裏傳來一個聲音，「月兒，月兒」

    是母親！得趕快把人藏起來才是，兩人手忙腳亂地將小傢伙推到了房間裏的屏風後面，快速來到屋前，拿起被丟在一邊的刺繡，開始繡花。

    「月兒，我都叫你這麼久了，你還不回答我。」孫夫人輕輕的推開了門，看向了桌子上的兩個人。孫染月輕輕放下繡花，微笑道：「母親，您來了，您看看我的繡花，好難啊，您這不是讓月兒難堪麼？」

    孫夫人被孫染月挽着手來到桌前，孫染月很是黏人，孫夫人任由她拉着，只是一臉寵溺的笑意，「富貴剛跟我說了，沒有的話我們也是可以拿其他料子替換的。」

    孫染月抬起靠在孫夫人肩膀的頭，「我吩咐富貴去街上找，原來他也沒找着，我還說富貴都這麼久了還沒把料子拿過來，等了一天了。」

    孫夫人拍了拍孫染月的手，安慰着,「無礙，我這不帶給你我那邊的料子，沒有你想要的拿這個也是可以的。」

    孫染月喜滋滋的收下了孫夫人送來的繡品，然後以做繡品為藉口，支開了她。

    今天的事情，都在她的掌控之中，孫染月心滿意足地關上門，坐下之後，碧雲從屏風後面拖出了一個孩子，那孩子低着頭，瑟瑟發抖，口中不停地念叨着：「抱歉，抱歉。」

    孫染月心中暗道，這傢伙怕了，哪裏來的勇氣，當初偷竊的時候，不是很囂張嗎，今天非要給他一個教訓不可。

    攝政王府書房裏。

    蕭胤澤正在書桌前翻動着書冊，手下清風推門而入，「王爺，打聽到了消息，丞相府家的小姐像是上次落水輕生被救起之後變得不一樣的，但府里管得嚴實，也沒傳出去，只是少部分人知道。」

    蕭胤澤骨節分明的手指在書冊上頓了頓，微微抬眸示意着手下繼續，「屬下找到給孫小姐醫治的郎中，現在不同的行為，應是失憶造成的。」蕭胤澤黝黑深邃的眼眸盯着那搖曳的燭光，喃喃道：「如此的你是不是便不再悲傷了」

    「還有，眼線傳來消息，京兆尹吳風昨夜與太子商酌，怕是要轉移賬本了。」

    映照着燭火的眼眸將眼中一絲絲的溫柔埋沒，眼中沒了一絲光點，只有寒冷侵襲。蕭胤澤扔下手中的書冊，起身來到窗前，望向遠處，「既然遊戲來得這麼快，那就好好在他們以為的勝利之前，認真陪陪他們吧。」

    孫染月正盤腿坐在床上，剛剛教育小毛孩時，他的態度還不錯，看着也是個可憐的孩子，她決定給他一個洗心革面的機會，她要把他留在身邊好好管教。

    碧雲把小毛孩先暫且安頓在了院裏的雜物房中，隨後便返回到了房中。

    「碧雲，快！快過來！」孫染月坐在床上朝門口的碧雲招了招手。她一把抓住碧雲，將她拉到了自己的床前，湊到了自己的身邊，低聲笑道，「今天遇見的王爺，你怎麼不和我說起這個人，給我說說。」

    碧雲似乎有什麼顧忌，說話有些吞吞吐吐，孫染月迫不及待的催促，半晌之後，碧雲終於開口了。

    「什麼！他，他，他是我的未婚夫？而且半月後我要嫁給他當王妃？！」孫染月將盤起的腿摺疊起來跪在了床邊，瞪大雙眼，大聲地問道。

    碧雲也只能無奈的看着自己，搖了搖頭。

    這一夜，孫染月輾轉反側，難以入眠，為什麼會這麼突兀，她在這裏夠荒唐的了，為什麼她還沒做好準備，就要嫁給別人做王妃，而這個王爺，她才見過一面，就要成為她的丈夫。還未生長的愛情和荒謬的婚姻倒全都給她了。

    翌日，碧雲心急如焚的跑去喊孫染月，一開門，就看到孫染月正坐在床上，披頭散髮，一言不發雙眼直盯着上方。

    「小姐！小姐！您怎麼了這是？」孫染月被碧雲搖晃了幾下才回過神來，看着碧雲，打了一個大大的哈欠，」我沒事，只是睡不着而已。」

    「小姐，您快起來去大廳吧，昨個兒那小毛孩被打掃雜房的下人發現了，現在在老爺和夫人那了！」

    孫染月一驚，連忙跳下了床，惶急地往大廳跑去。

    兩個僕人按住了孩子，質問着他，孩子拼命掙扎，卻被摁在了地上，發出悽厲的慘叫。孫染月衝到小男孩身前，一把將兩個僕人用力推開。

    「先住手，這是我帶回來的，他不是壞人！」

    孫染月轉頭跪在孫和安和夫人前邊，「父親，母親，都是我不好，是我自己把他領回來的，孩子還小，不懂事，你們千萬別打他，也別趕他走！」

    「昨個兒又偷溜出去了？就說你待不住，還把外邊的人帶到府里來，你怎麼知道帶回來的不是壞人？」孫和安嚴厲訓斥道。

    「父親，偷偷出去玩是女兒不對，這是我買回來的小僕，叫誠子，嘻嘻，您倆別看他還小，他可機靈了，叫他辦事也是快和妥！」「而且，女兒不是過些時日要出嫁了嗎，讓他和碧雲陪着我去夫家，也多了個人好照應。」

    兩人被孫染月這麼一說，倒也是沉默着沒出聲，只聽孫和安輕聲嘆息着，隨後便答應了下來。

    「既然是自己親近的小僕人，也要好好管教和培養，還不謝謝爹爹，你看你，也不收拾打扮就跑出來，女子家家也要有好形象，領了人趕緊下去吧。」孫夫人在旁說道。

    孫染月向兩人行了一禮，便把男孩帶回到了自個兒院中。

    （二）

    城郊外，京兆尹吳風從馬車上下來，站得筆直，深吸一口氣，低着頭，整理了一下衣衫，邁步走向緊閉的院門。

    大門被推開時似是有股力在裏邊堵着，但吳風很快就推門踏了進去，忽覺着腳下踩着什麼東西，低頭一看，那隻血淋淋的手已經變得模糊不清，吳風悚然，欲往後退，不料腳跟被門檻絆倒，一頭栽倒在地。

    他用顫動的雙手支撐起自己，踉蹌地推開大門走了進去，血河漸漸到了他腳下，院中的人就在他的眼前，全部被染紅，倒在地上，院中沒了生氣。

    吳風瞪大了眼睛，癱倒在地，渾身顫抖，嘴唇顫抖，喃喃自語。下一秒，他猛然回過神來，跌跌撞撞的朝着書房走去。

    吳風連忙推開書房的門，徑直往左側暗櫃走去，抖動着的雙手好不容易才將鑰匙拿穩，靠近鎖頭開鎖時，因為身體劇烈的抖動，連帶着柜子都發出了哐當的聲響。

    他終於是把柜子打開了，連忙拿出柜子裏邊的大疊賬本護在自己胸前。

    可當他轉身要往外走時，蕭胤澤早已在右邊的榻上等待着他，沒有一點聲響，只是安靜地拿着帕子擦拭着手中的劍，那劍被鮮血染紅，閃爍着淡淡紅光，被一點一點、仔細慢慢的擦拭着。

    吳風慄慄危懼，身子抖動得越發厲害，他撲通一聲跪在蕭胤澤面前，「王爺，王爺，臣什麼都沒有做，什麼都與臣無關。」吳風連連磕頭。

    「既與你毫無關係，那你在害怕些什麼？而你，又以為本王出現在這，是為的何事？」蕭胤澤斜眼打量着跪在地上不停抖動的吳風，冷冷的說道。

    吳風抬起頭，雙目通紅看向蕭胤澤，「臣無知，臣無知，王爺，王爺要什麼臣都給，臣都給！」

    蕭胤澤惺忪的眼眸移向了吳風手旁的賬本，許是察覺到了蕭胤澤的舉動，吳風笑着趕忙拿起賬本，跪着往蕭胤澤挪去，雙手將賬本遞上，蕭胤澤放下帕子，用手接過了賬本上下打量了一番。

    看着前邊的人接過了賬本，吳風立即用手拉着蕭胤澤的黑色錦袍，抬頭微笑看着眼前的人，「王爺，王爺，您看，您要的臣給了，求王爺饒了臣，饒了臣。」

    蕭胤澤居高臨下地看着眼前這個像狗一樣貼在自己身上的吳風，隨後嗤笑了一聲，狠狠地將吳風踢開。

    他將賬本放在榻上，整了整衣衫，站起身來，湊到吳風耳邊輕聲道：「我說京兆尹大人，就算是一條路，也要記住對主人的忠誠，不要胡亂攀附別人。」

    吳風驚然地抬頭，只見他轉身拿起了劍仔細地觀摩着，「還是紅劍看着好些，可惜啊，被本王擦沒了」

    吳風身體越發顫抖着，「不要，不要，不要，饒了臣，饒了臣」

    蕭胤澤上下打量着那柄已經重新變得晶瑩剔透的長劍，眼中寒光一閃，道：「沒事」下一刻，吳風一聲悽厲的慘叫，那柄長劍上，已經多了一層淡淡的紅色。

    蕭胤澤提起賬本，悠然走出書房，紅劍在另一隻手中被緊握着自然垂落在身邊，他跨過一具具紅屍，踩過一灘灘紅水，走出了別院的門，手下清風和護衛們將院內處理好後，一把火將院子燒了起來。

    蕭胤澤站在院外，夕陽燒紅了整片天，院中的熊熊大火與紅天連接的毫無瑕疵。他提起紅劍，用帕子認真的擦拭着紅色，劍上慢慢又被鍍上一層紅金色的光景，黝黑深邃的桃花眼也映照在劍上。

    蕭胤澤離開時，大火還在熊熊燃燒，夜幕之下，哪怕是有一定距離，那紅光點綴在夜幕中着實是刺眼，郊外的紅光很快就能在京城被看見。

    城中人紛紛望向紅光竊竊私語着。

    丞相府里的下人們都在議論，京兆尹郊外的那棟房子，大概是沒人發現，這場火，就這麼燒了起來。孫染月十分的好奇，有心要過去一探究竟，可是因為昨日的事情暴露，孫和安便不許她出去，所以，這一次她聽着過過癮。

    大火燃燒了一夜，讓半個京城的天空都亮了起來。大火一直持續到第二天，才漸漸平息下來。

    第二日起來，人們熱議的卻是京兆尹和別院的人都喪命於昨夜大火中，官府的人趕到時，只看到一片焦黑，根本找不到被燒成灰燼的人。

    百姓們一邊議論着，一邊悼念着，畢竟，他們也沒有太多的時間去關注這場大火到底是怎麼燒起來的，也沒太大的興趣去關注京兆尹到底是怎麼被燒成這樣的，他們都是看熱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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