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金玉人頭

作品:《降妖伏魔小靈官

    「人頭?」

    郭自達一愣,他伸出右手,雙指合併成劍,貼在自己的脖頸之上,還做了個切割的動作:

    「不是要我的項上人頭吧?」

    「哈哈,當然不是。」

    夏知蟬搖了搖頭,他輕笑幾聲,從自己右手白色的寬大袖袍里拿出來那個赤紅色酒葫,指頭輕輕一挑。

    滿屋儘是酒香。

    「吸——好香啊,這是哪裏的好酒,真真是引得人饞蟲都跑出來了。」

    郭自達畢竟將門出身,家風彪悍,所以自小便能飲酒,而且酷愛美酒。他還在京城時,常常出入於各家酒肆,當然是那種正經的,只喝酒的。

    「哈哈哈,郭兄」夏知蟬一翻手就把郭自達面前的茶杯已經托在了左手掌心之內,裏面已經半滴茶水都沒有了。他輕側酒葫,把半透明的粘稠酒液倒出來了小半杯:

    「能飲一杯無?」

    「才一杯啊?就是十杯百杯也能飲啊,來來來。」

    郭自達也不客氣,他端起了半盞酒,先是嗅了嗅,臉上露出來欣喜的笑意,他抬起了一飲而盡。

    嘖嘖嘖,如此好酒當然要細品了。

    「嗯?此酒如何無味」

    美酒自帶香醇,而且因為釀製物的不同,各自帶着各種或複雜或單純的香味。當然還有一種酒,那就是烈酒。香氣寡薄,顏色渾濁,唯獨帶着一股子烈性。那種馳騁天地間無視天下萬物的烈性,就是天上飛得最高的蒼鷹,草原上奔得最快的野馬,海中自由搖曳的鯤魚。

    江湖人最為喜愛,郭自達自然也是。

    奇怪,這杯酒入口,可是既無香味,也無烈性。就好像是從山間溪泉中隨手捧起的一方泉水,又好像是從烏雲雨天接下的一盞無根水。

    「這酒」

    可下一句還沒有說出來,郭自達醉倒在了桌椅之上。整個身子是七歪八斜的,嘴角都流出來哈喇子。

    對面,夏知蟬只是莞爾一笑,他抬起酒葫飲了一口酒。

    風風風,穿林掠原如同狼嘯。

    寒芒凝結在荒野上,白森森冷寒寒的令人皮骨生痛。

    漆黑的甲,亮銀的槍。

    看不清楚面容的黑甲將軍端坐在戰馬之上,他的身後是整整十萬的銜枚勇士。各個都是伏於荒草沙丘之內,幽黑的目光里只有那冷淡無情的慘白月光。

    月光無情能包容萬物,目光無情卻是只有殺氣暗伏。

    遠處的那座孤城,就像是乾枯老樹上的最後一根枝條的最後一片葉。雖然還沒有落下,但所有人都知道它終將會落下的,一定會落下的。

    今夜正逢異象,在午夜子時會發生天狗吞月。那時原本滿月的天空上會掛着一輪黑月,半絲月光也傾斜不下。

    黑暗,是能吞噬一切。

    孤城上只剩一杆大旗,上面孤零零的只寫着一個殘破的「關」字。

    城是孤獨的,城裏面的人也是孤獨的。

    沒有援兵,沒有軍糧,甚至沒有箭矢,兵卒連過冬的棉衣都是沒有的。就是這麼一座孤城,整整在大齊勢如破竹高歌猛進的進攻下,阻擋了一年之久。

    可天下之大勢,如同江河奔流而下,不可迴轉,不能回頭。

    站立在城頭之上,抬眼向下望去。月色如水流淌而下,鋪滿了整個荒野。那些橫七豎八倒在荒野上的兵卒屍首,也被月光所吞噬,再也看不清楚了。

    「關將軍,城中的『羊肉』也已經吃盡了,我們」

    那如同黑塔般的高大身軀紋絲未動,他抬着頭,一直側目看着天上那輪滿月,凌亂的鬍髯隨風飄蕩着。

    羊肉。

    城中斷糧許久,百姓和兵卒連蛇蟲鼠蟻和土牆中的草杆都吃完了。後來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城裏開始吃「羊肉」,這「羊肉」是由兵卒發給每一個人的,雖然很少也很難吃,但是總算是食物,能夠讓人活下去。

    人,也稱兩腳羊。

    史書有載:歲荒,百姓皆易子而食,析骸而炊。

    這只不過短短几個字,卻不知道是有多少百姓的冤魂,有多少餓殍的屍骨埋藏於下啊!

    「傳令下去」

    關姓的將軍終於是低下了他昂揚了一生的頭顱,他微微合上丹鳳眼,右手搭上一旁矗立許久的那柄龍吞大刀。

    嗡。寬大的刀刃上滿是久經沙場所殘留下的陳舊痕跡。但在關將軍的右手搭上的一個瞬間還是發出了一聲低沉的鳴叫。寶刀是有靈,自然會回應他的主人。

    原本已經完全黯淡下去的龍眼處卻是慢慢滲出來了赤紅色的血。

    子時已到!

    「殺!」

    一聲呼喊,十萬兵卒如同是潮水一般湧向了那座孤城,就像是急切的秋風吹打着枝頭上的最後那一片枯葉。

    隨着呼喝聲一起到來的,還有那準時的天狗吞月。

    滿月被一點點吞噬殆盡。

    純黑色的月,像是上天睜開了一隻眼睛。

    那目光之中卻沒有悲天憫人的善良,也沒有懲罰天地的憤怒。它只是注視着下面的那些渺小如同螻蟻的人,無論是衝擊孤城的兵卒,還是死守孤城的將軍,都是一般無二。

    黑洞洞的,像是一切的盡頭。

    「殺!」

    黑甲將軍縱馬而來,他抬起手中亮銀槍,大聲呼喝。


    無月之夜,讓人只能聽見紛亂的腳步聲和嘶吼聲,卻看不見人影。再加上孤城中的糧草不濟,人員死傷眾多。這正是攻破這座孤城的最好時機。

    「火!」

    「火!」

    「火!」

    三聲大喝,那座據說已經被用鐵水澆灌成死門的城門居然從中間打開來。不,那並不是被打開的。

    而是被劈開的。

    砰!

    沉重的城門倒在一旁,竟然把青石城牆都撞碎下來幾塊。

    火起!

    不是火把,不是篝火,不是燈火,不是煙火。

    而是沖天大火!那一整座城的大火,好似是太陽落在了地上,原本因為黑月而被黑暗遮蔽的荒原再一次被熾熱的光芒照亮,亮如白晝一般。

    關將軍提着手裏的龍吞大刀,緩步走了出來。他背後的整座城都在燃燒,都在為他敲得勝鼓,奏凱旋曲。

    看,逝者的亡魂在舞旗。生者則是身燃火焰,手持破矛短劍,如同從地獄深處爬出來的惡鬼一般廝殺而出。

    只有數千人,可這數千不是人。是惡鬼,是索命的惡鬼,是地獄跑出來的夜叉鬼差。

    砰!

    火光下,那龍吞大刀跟亮銀槍碰撞在一起。

    「哈欠」

    郭自達伸了懶腰,打了個大大的哈欠,他從座椅上爬起來,絲毫不在乎斯文的用袖子擦了擦嘴角的口水:

    「真是做了個奇怪的夢。夢見自己成了個死守孤城的將軍,可惜最後還是落了個城破人亡的下場」

    「那人名叫關定山,與他交手對陣最後還殺了他的人叫裴炎。」

    夏知蟬可沒有睡着,他那並不大的酒葫裏面好像是有無數的瓊漿玉液。他就一口一口接一口的飲着酒,靜靜等着時光飛逝,日頭已然落下,月牙兒悄悄升起。

    「前朝大周末年的萬人敵將軍關定山。他三百多年前不就慘死陣前了,你莫非是要找他的頭顱?」

    郭自達晃了晃自己還有些發暈的頭,他腦海里的思緒漸漸清晰了起來,一些史書里的記述還有些野史傳聞都出現在了腦海裏面:

    「我記得史書上的記載。關定山是力竭而死,然後被大將裴炎斬去頭顱傳閱三軍。裴炎還親自縱馬把關定山的頭顱踏成了爛泥」

    夏知蟬放下手裏的酒葫,他緊接着郭自達沒有說完的話繼續說了下去:

    「可那裴炎後來居然在朝堂上發起瘋病,撞柱自戧而死。一時世人都傳說是關將軍的亡魂為惡作祟,就連高祖都是深信不疑。」

    「為了安撫亡魂,高祖陛下派人刻金玉為首,與關將軍的屍身合葬。還是以諸侯之禮厚葬的。你說的人頭,莫非指的就是那顆金玉人頭?」

    郭自達見夏知蟬把引到了江湖記聞野史傳說之上,也就自然而然的想到了傳說中的那顆金玉人頭。

    「一百年前,此物被人從關將軍墓中偷盜而出。可這物年深日久,又受關將軍的亡魂依附,已經成了一種特殊的邪物。許多妖魔都其吸引」

    夏知蟬抖手一甩,從左邊黑色袖袍中滾出來一個圓鼓鼓的東西。那正是已經變成了一隻乳牙未脫小貓咪的黑色貓妖,她就像是尋常的普通家裏隨手養着的一隻小寵物一樣。

    「這貓妖莫非也是」

    「正是。」

    單憑一個柔弱女子,就算她生前怨氣衝天,也不可能在短短的五十年間就修煉成了一隻如此厲害的貓妖。所以必定有奇異邪物相助,再加上天機地利相互配合,才有萬分之一的可能。

    可天地間的機緣很難說,幾乎是萬無一失的偏偏會失敗,明明九死一生的就求得了一線生機。

    「我要郭兄幫我把縣城裏的百姓都帶到東山谷中去避禍,今夜子時西坡將會有大事發生,我可不想有百姓受池魚之災。」

    「這無故驅趕百姓,反而會引起恐慌吧。再說了這隻有短短三個時辰,青田縣雖小,也有百十戶人家,其中還有婦孺老人,怎麼也不可能在今夜子時之前全都」

    郭自達眉頭緊縮,他怎麼也想不出來可以解決此事的辦法。就算是他越權靠着家裏的關係借調來軍隊,一時半會兒也完成不了這個任務。

    「這好辦,你只管安排衙役們負責引路就行。剩下的事我來辦。」

    夏知蟬雙手端起來酒葫,雖然見他嘴唇輕啟,卻聽不見任何一點聲音。在郭自達詫異的眼神里,夏知蟬在最後輕輕吹了一口氣。

    那赤紅酒葫蘆眨眼間就消失在手裏。

    「好了,加緊安排吧。」

    郭自達雖然詫異萬分,卻還是依照夏知蟬的吩咐去安排一切。畢竟對方是能夠降妖伏魔的五色靈官,不是一般凡人百姓能夠想像的。

    一股清香從縣城正上方飄散出來,聞到的人都是腳下一停眼神一愣,然後各個神魂顛倒的往東山谷中走去。

    家裏有老人的,都是背起老人就走。有孩子的或抱或牽,也腳步匆匆的往東山谷趕去。

    在道路的最前面,是兩個舉着銅鑼開道的黑衣衙役。他們一邊高聲呼喊吸引人群,一邊敲擊着銅鑼開道。

    走在人群最後面的是年輕縣令郭自達,他走在山間土路上,不時回過頭看向縣城的方向。

    在縣城的最上方,飄着那個紅色的酒葫蘆。

    遠遠的看過去,就像是秋天裏落下的最後一片火紅楓葉。

    黑夜,子時,西坡亂葬崗。

    喵~~~

    隨着一聲稚嫩的貓叫聲,一隻毛色黑亮的碧眼貓輕邁貓步走來,她的脖頸處纏繞着一根紅色的絲線,那細線一直延伸到遠方看不見的地方。

    在一輪殘月的映照下,散發出一層妖艷的紅色光暈。那紅色像是美人唇邊抹上的鮮艷口脂,散發着某種莫名的致命吸引力。

    而正在這時,無數的墳丘土包都崩開一條裂口。一隻只森白的手骨從土地下面鑽了出來。

    「你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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