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引渡工作

作品:《偵探總懷疑我是嫌疑人

    東京都的影鍬村發生了一起嚴重的公交車墜崖案件。

    事發時,車內共10人,其中8人受傷,2人當場死亡。

    霧村修踩着側翻的公交車身半蹲下去,歪頭打量着車窗里東倒西歪的遇難者和倖存者。

    大多倖存者都已經昏迷,只有一個還殘留着些許意識。

    「救…救救我們」

    還有幾分意識的倖存者半閉着眼,一側的手指微微向上抬起,聲音弱如落地的銀針。

    模糊的視線中,車窗外的男人沖他揮了揮手,五官看不清楚。

    他卻能感受到對方身上有一種無視生死、毫不動搖的冷漠。

    一個名詞突然出現在腦海中。

    …死…神嗎?

    最後一點意識也消失不見。

    男人閉上眼,再也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

    霧村修站起身,身體重量壓着半廢棄的公交車發出吱嘎吱嘎的響。

    他看向旁邊站着的兩個靈魂體——新鮮出爐的,還很凝實。

    「來吧~朋友們。」揚起熱情的笑容,他的右手在空中劃了半圈放到左胸前,像是舞蹈結束後的閉幕禮。

    「先自我介紹一下,霧村修,引領你們前往地獄的引渡者,你們也可以稱呼我為——死神。」

    「死神?」中年鬼還在消化自己已死的結果。

    另一個年輕鬼接受得很快,並且暴怒如雷。

    「我管你什麼死神!快讓我回去,我還沒死呢!我才29歲,還有很多事情沒做呢!」

    「唉,29歲就死的話,確實很讓人遺憾啊。」

    霧村修嘆了口氣,露出一副惋惜的表情。

    但就在年輕鬼面露喜色要附和他的時候,他噗嗤一聲笑出來,剛才的惋惜蕩然無存。

    「哈哈哈,以為我會這麼說嗎?拜託,我是死神欸,尊重一下我的職業好吧~就你這樣的話術,我聽了沒有一千遍也有幾百遍了~」

    年輕鬼一時噎住,蒼白半透明的臉甚至因為氣極染上些活人的紅色。

    那是生前作惡,死後化為實質般的惡念。

    霧村修抬起手機,沒再有什麼耐心。

    「來吧,核對一下信息——手冢洋一,29歲,死亡原因是公交車失事墜崖。」

    「喂!你不要自說自話好不好,我還不想死!我說了還有很多事等着我去做啊!」

    手冢洋一渾身顫抖,既是憤怒也是恐懼。

    在多次撲向霧村修卻穿過霧村修身體,在多次向外逃跑又被不可見的屏障給彈回來後,手冢洋一終於服軟。

    面對霧村修仿佛看跳樑小丑般的戲謔目光,手冢洋一雙手抱頭,顫抖着聲音哀求道:「求求你,我不想死,我真的不想死啊」

    「是嘛,原來你不想死啊~」霧村修上滑手機。

    「可這場車禍不就是因為你調戲車掌才導致的嗎?」

    「我我知道錯了,我要是早知道會這樣,我怎麼敢調戲她啊!」

    手冢洋一欲哭無淚,但說着說着,他突然想到什麼,仇恨瞪向旁邊的中年鬼。

    「明明是你——要是你當時袖手旁觀的話,根本就不會出車禍!車上的人都裝做沒看見,你非要站出來當好人,現在好了吧,我死了,你也逃不了!」

    中年鬼剛才一直沒出聲,這時候才被手冢洋一氣得怒吼。

    「都已經死了你還不知錯!仗着喝了點酒就調戲人家小姑娘,要是我再年輕幾歲,早就把你揍得哭爹喊娘了!」

    「別吹牛了,老不死的,我調戲人關你什麼事!」

    「就是關我的事,我最看不起你這種喝了點酒就以為自己無所不能的蠢貨了!有本事你調戲警察啊,還不是酒壯慫人膽!」

    兩隻鬼吵着吵着就又動起手來。

    每次觸碰,都伴隨着中年人魂體的黯淡和手冢洋一魂體的凝實。

    霧村修看看手冢洋一,又看看中年鬼,弱弱舉起手。

    「要不你們等一下再吵呢?」

    不知道是他的聲音太小,還是正在氣頭上,兩鬼無視了他,打得越來越激烈。

    「呃這裏還有人呢。」

    「嗨~尊重一下引渡者的工作可以嗎?」

    「你們這樣我很難展開接下來的工作欸~」

    兩個鬼還在打,手冢洋一佔了絕對的上風。

    霧村修嘆了口氣,看了眼手機上的剩餘時間,目光漸冷。

    雙眼中血色一閃,手冢洋一便像是被千斤重錘重擊一般,瞬間飛了出去,直到狠狠撞在一面看不見的透明屏障上。

    幾縷半透明的氣體從手冢身上飄出,回到了中年鬼的魂體裏。

    中年鬼擺脫了虛弱狀態,詫異看來,「這是?」

    「吞噬,鬼和鬼之間是可以相互捕食的,明白嗎?吃了你,他會變得更強大,如果一直逗留在現世、一直吞噬別的厲鬼,遲早有一天,他會突破現世和鬼界的隔閡,成為一個嗯,切實存在的鬼故事。」

    霧村修仍笑着,但那笑容卻比剛才殘忍血腥得多。

    「所以兩位,尊重一下死神的工作可以嗎?」


    中年鬼點了點頭。

    手冢洋一則瞬間感受到了一種被扼住咽喉的窒息感,儘管他現在已經不需要再呼吸。

    手冢也面帶驚恐的點了點頭。

    「很好,我其實完全不想用兇殘的方式面對自己的客戶。」

    霧村修滿意點頭,手指指向手冢,「確認你的信息,我剛才說得都是對的嗎?」

    手冢又點頭,「對,對的。」

    「很好,鑑於你生前犯下了錯誤,你需要去眾合地獄、叫喚地獄、大焦熱地獄各一趟,至於受刑時間具體是多少年,到那問問管事的就行了。」

    「什麼,受刑?我…我為什麼要被受刑,我沒做什麼壞事啊?」

    「醉酒調戲車掌啊,犯了邪淫罪嘛~你不會以為,活人治不了的罪,地獄也治不了吧。」

    霧村耐心解釋着,同時把手機放回口袋,挽起袖子,「來吧,送你去地獄。」

    他揮出的一拳重重砸在對方的面中。

    在手冢驚恐悽厲的慘叫聲中,緊接着砸出第二拳、第三拳。

    中年鬼別開視線,儘管知道手冢是個罪有應得的壞人,也不忍心繼續直視這慘無人道的毆打現場。

    難道所謂的送往地獄,就是指的這個嗎?

    最後一拳,手冢的魂體直接消散在空氣中。

    霧村修放下袖子,恢復了和善燦爛的笑容。

    「見笑了,我們處理壞人的方式一向如此,現在來核對一下您的信息。」

    「森次幸平,55歲,死亡原因是公交車失事墜崖,對吧?」

    「對的。」森次點頭,雙手緊張地握在一起。

    「死神…先生,我是個好人,我」

    「我知道、我知道,我這裏有你的資料。」

    霧村舉起手,拇指和食指比劃出一段距離,「從出生到死亡,所有的資料,所以你只要確定下自己的信息就可以了。」

    森次又點頭,緊張閉上眼睛。

    「那、那希望您打我的時候輕一點。」

    「打你?哈哈哈,您誤會了吧,我剛才…呃,好吧,確實粗暴一點,但我只對壞人這樣。」

    霧村揮了揮拳頭,「引渡者也是有感情的,但這畢竟是我們的工作,我沒辦法阻止一個壞人作惡,只能在壞人死後打上兩拳,這是正餐前的懲罰小菜。」

    「原來是這樣。」森次鬆了口氣。

    霧村:「就是這樣,您是個好人,去地府以後會馬上為您安排新的生活。」

    「新的生活,就是投胎嗎?」

    「您想投胎的話,當然也是可以的,不過我所指的新生活是在地府的新生活,去了那您自然就知道了。」

    「那——那我能再問一個問題嗎?」

    「當然可以,問是您的自由,回答與否是我的自由。」

    森次明白了他話里的意思,笑容有些勉強。

    「我有個女兒,叫森次塔子,18歲,她我只想知道她未來過得幸不幸福。」

    霧村修看着森次的眼,片刻後,他點頭。

    「好吧,我查一下。」

    ——七年後,森次塔子會為父報仇,連殺兩人後被捕入獄。

    霧村豎起大拇指。

    「她會過得很幸福。」

    「是嘛。」森次鬆了口氣,「那就好。」

    影鍬村發生的車禍很快就刊登在報紙和新聞上。

    新聞主持人呼籲大家注意行車安全,不要再發生像這起車禍一樣的悲劇。

    但在一本專門記錄各種靈異事件的雜誌當中,卻是這樣記錄這起車禍的。

    記者第一時間尋找到受傷住院的倖存者,其中一位倖存者在車禍發生後還保留着些許意識。

    他模糊看到,一個男人半蹲在翻倒的車身上,透過破碎的玻璃觀察着他們。

    他想要求救,但那男人只是冷漠地望着,就像死神一樣,安靜等待他咽氣後,收割走他的靈魂。

    這個世界真的有死神嗎?

    或者只是一位見死不救的路人,亦或者是引發這起車禍的罪魁禍首、幕後真兇?

    《車頂鬼影》這篇報道發出之後,並未掀起什麼水花。

    連普通的鬼故事都不算,這完全就是一篇故作玄虛、裝神弄鬼的虛假報道。

    讀着玩玩就算了,根本達不到讓讀者讀完心裏發慌的效果。

    報道石沉大海,影鍬村的車禍也完全沒有在東京這種大城市裏掀起任何水花。

    人類安安穩穩地過着自己的生活。

    引渡者也兢兢業業地完成自己的工作。

    在今天第二次發生非自然死亡的事件後,霧村修抓了抓頭髮,意識到東京這個地方真得很不簡單。

    怪不得上一任引渡者退休後,連見都不見他一面。

    大概是怕他得知真相後找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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