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夏天

作品:《草生

    楊樵這位年輕的男同,近來的生活可以用「痛並快樂着」來形容。

    幾個月前,他還只是會被竹馬的顏值帥瞎眼,最近這段時間,不知道是因為生理上日漸成熟,又或者是別的什麼原因,他開始忍不住欣賞起了薄韌的肉.體,就很好看。看了就會分泌快樂多巴胺。

    但這快樂總是不持久,一旦過去,他又開始自責,開始無盡的羞愧。

    人一天天長大,就會一天天明白,世界上有很多事,很難以主觀想法強行干預。

    楊樵越是想要控制自己不要如此,越是發現,這哪是靠自己的意志能控制住的事?

    尤其他和薄韌在多年間已經養成了彼此間沒有距離、也幾乎不需要分寸感的壞習慣。

    他自問算是很有男同的自覺,非常小心地極力避免與薄韌發生肢體接觸,卻根本防不住薄韌的主動,根本防不住。

    薄韌這個黏黏糊糊的傢伙,沒事來和他貼貼蹭蹭,真的太討厭了。

    楊樵是不是又有什麼心事了?

    薄韌也發現了這件事,楊樵這陣子脾氣變差了很多,有時候還會突然翻臉。「突然翻臉」這種行為,以前可都是薄韌的專利。

    在楊樵家裏煎餃晚餐後的一天,薄韌和一幫男生去體育場踢球,也想叫楊樵出來一起玩。

    楊樵在電話里回答說:「不去,太熱了。」

    他其實不太喜歡動,喜歡待在安靜的室內,有時候就像只慢騰騰懶洋洋的小蝸牛。薄韌倒是想到了這一點,愉快地說:「好吧,那晚上去我家睡啊?」

    楊樵說:「不去,我要學習。」

    薄韌開始有點不高興了,又不死心地提出最後一個邀請:「那我晚上去你家陪你睡。」

    楊樵居然再次拒絕了他。

    怎麼會這樣!

    薄韌正站在體育場邊,是借用了鄒冀的手機打給楊樵。

    旁邊的鄒冀在龍吸水式喝一種叫「尖叫」的電解質飲料。這種飲料的瓶口設計非常有特色,很適合鄒冀,畢竟智障兒童歡樂多,他把瓶口放在自己面前十厘米處,用力擠瓶子,讓飲料射進自己嘴巴里。

    遭到楊樵三連拒後,薄韌非常震驚地問道:「為什麼不讓我去!」

    鄒冀被薄韌甜甜蜜蜜之中忽然平地一聲吼,嚇得沒能瞄準,把飲料呲在了臉上,冏冏有神地怒視薄韌。

    薄韌哪裏顧得上理他,只對着電話繼續輸出道:「你是不是不愛我了?」

    不知楊樵說了什麼,薄韌震驚而鬱悶地掛掉了電話。

    他這才看到鄒冀一臉水,說:「靠,你在幹什麼?」

    鄒冀反問說:「你在幹什麼?怎麼和楊樵說話,越來越搞得真像在談戀愛一樣了?」

    薄韌把楊樵拒絕他上門陪睡的事說了,控訴道:「他最近脾氣怎麼這麼大,我也沒惹他吧?他怎麼越大越不可愛了。」

    「明明是你在吼人家,還怪人家脾氣大。」鄒冀想了想,又說,「我理解他,你為什麼每天都要和他一起睡,他萬一晚上想那個,礙着你在,都沒辦法那個,沒準已經憋很久了。」

    薄韌沒有聽明白,莫名其妙道:「他想哪個?」

    鄒冀:「」

    薄韌還有點不解,鄒冀羞羞臉說:「大哥,不是非要問那麼明白吧。」

    「!」薄韌突然懂了,一時間震驚極了。

    鄒冀本質也是個單純少男,和薄韌在這方面也不相上下,兩人從沒討論過下三路的事。

    「餅乾?」鄒冀也很震驚,道,「你不會沒有那個過吧?」

    薄韌一口否定道:「當然不是,我早就那個過了,都好幾次了。」

    鄒冀實在也有點尷尬:「哦,哦哦哦。」

    薄韌沒有在吹牛,他自己確實試過幾次,羞恥感很強,主動嘗試操作的動機,主要是為了確認自己發育是否正常。

    但是楊樵怎麼能那個?

    薄韌想像不出那是怎樣的畫面。別看他每天都和楊樵在一起,楊樵的身高也已超過了一米七五,但在他的認知里,楊樵始終都還是他最熟悉的小朋友形態,小小的一團。

    「他都還沒滿十六。」薄韌固執地表達對鄒冀的反駁,說,「不讓我去,不可能是你說的這種原因。」

    鄒冀也沒有和他爭辯,道:「好吧,那就是他真的不愛你咯。」說完用尖叫呲了他一下。

    薄韌敏捷地一偏頭,躲開了,也想起一件事,說:「他下周過生日。」

    鄒冀道:「過生日好啊,你要送他什麼禮物嗎?我來給你參謀參謀。」

    薄韌道:「不用,我倆沒搞過這一套形式,以前也不送禮物。」

    但他想到以前楊樵每年過生日,至少還有父親楊漁舟在身邊,楊漁舟工作再忙碌,節假日裏也見不到人,可也總會在生日當天陪楊樵吃一次飯,還會準備生日蛋糕,有一年實在抽不出空,還特意提前兩天給楊樵過了生日。

    今年的生日,就只有楊樵自己一個人過了。

    「我攢了點零花錢,」薄韌道,「想給他買個蛋糕,可我還沒買過這東西,你知道哪家蛋糕房好嗎?給我推薦一下。」

    「有一家很好吃,也很好看。」鄒冀翻他的外賣記錄給薄韌看店名,又想到了什麼,說,「哎!我有個好主意,本來就想什麼時候邀請你們去露營,還沒跟我爸說好時間,就先沒說,要不我回去跟我爸說一下,就楊樵生日那天去怎麼樣?你們什麼都別管,我來安排。」

    薄韌道:「什麼露營?」

    鄒冀爸爸的一個朋友,開了家露營營地,五月份才剛開始營業,試營業階段,鄒冀就被父母帶着去玩過一次,覺得很好玩,營地地點在河畔草坪,可以釣魚,看看風景,吃吃燒烤,天黑了還能放放煙花。

    「也不過夜,玩夠了就解散回家。」鄒冀嚮往地說道,「那真是非常浪漫的一個地方啊。」

    薄韌察覺到了不對,說:「你老實說,你還準備邀請誰?」

    「啊哈哈哈。」鄒冀露出被看穿的尬笑。

    薄韌道:「說什麼給楊樵過生日,你肯定是想請顧遙去玩,怕人家不答應,讓我們給你當群演。」

    鄒冀說:「好了好了,看破別說破啊兄弟!」

    本學期鄒冀受到了後桌兩位朋友努力拼搏的精神影響,也還有他自己對女神顧遙的傾慕與追逐,成為了他提高成績的強大內驅動力,期末考試他進步了十幾個名次,竟也不再是標準差生,步入了中等生行列。

    他爸爸喜不自勝,大手一揮,批給他一大筆暑期揮霍專項資金,讓他想去哪裏玩就和他媽媽說。他媽媽着手為他規劃了美國行程,玩迪士尼參觀黃石公園打卡自由女神像,結果他哪裏也不想去,說就要留在雲州,一顆紅心,只有他的本土女神。

    組織這個露營計劃,他從五月份去過那次後就開始盤算,河畔、星光、草坪、燒烤,再播放一點校園民謠,真是太符合他想像中和女神發生浪漫事件的場所了。


    可是單獨邀請顧遙就太過明顯,顧遙也不可能答應,並且他爸媽也很可能會迅速察覺到不妥。

    他的計劃里,是想先叫上薄韌等男生,再叫上兩三名班裏最活躍外向的女同學,最後就可以順理成章地邀請顧遙了。他很有信心,這麼新潮的玩法,同學們很難拒絕。

    薄韌沒有玩過,想不出什麼樣,感覺應該還不錯,說:「別的我也不明白,反正我老婆的生日蛋糕我自己買。」

    體育場中的羅林跑了過來,踢球踢得大汗淋漓,問他倆:「你倆是不是歇太久了?還踢不踢了啊?」

    薄韌已沒了踢球的心情,說:「不踢了,狀態不好。」

    漸漸地,場上其他朋友也都陸續過來,圍在一起喝水,聊天吹牛,互相揶揄。

    住在羅林家樓上的那位高三學長,今天也在,這屆高考已經結束,薄韌聽他透露,通知書都收到了,那當然可以放肆地出來玩了。

    「下周去露營,去嗎?」鄒冀對眾人發出了邀約,他毫不介意多點人一起去玩,尤其羅林如果去,那就更好了,他父母也見過他們這位班長,很喜歡穩重踏實的羅林同學,羅林如果同去,父母會更放心。

    當然他父母也喜歡他的學霸朋友楊樵,還有最是陽光開朗人見人愛的薄韌,他們在鄒冀父母那裏都是掛上號的「好同學」。

    去露營的基礎物品,像帳篷防潮墊野餐墊摺疊椅等東西,上次鄒冀家裏帶他去玩都買了,那次還帶了兩家親戚同去,東西買的足夠多,這次撿現成的就能用,倘若不夠的話,營地也提供租借。食物方面,鄒冀也表示由自己來包圓。

    鄒冀出身「土豪」世家。去年剛入學的時候同學還不那麼清楚,軍訓後見過鄒冀父母以後,回家家長們悄悄一聊,多數同學也就都知道了。

    雲州本地有一對知名兄弟,鄒大年和鄒小年,大年就是鄒冀的爸爸,小年是他的親叔叔,經常都會出現在雲州新聞上的兩位民營企業家。

    在場大半的朋友都表示會去。

    鄒冀對薄韌道:「那你帶上你家楊樵,我就不跟他單獨說了。」

    高三學長在旁拿着瓶水喝,一直安靜聽着學弟們聊天,此時插話說:「鄒冀,我能一起去嗎?」

    鄒冀和這哥也算老相識,清楚他是羅林的鄰居,幾次踢球相處也很愉快,便答道:「當然可以啊,人多更熱鬧!」

    這下光男生要去七八個了,薄韌有點替鄒冀心疼花銷,解散後離開體育場回去,路上就剩他倆了。

    薄韌說:「別到最後,你邀請了一大堆人,結果人家顧遙不去。」

    鄒冀啊啊大叫地來捂他嘴:「你不要烏鴉嘴啊!」

    「反正蛋糕我買。」薄韌道,「你把蛋糕房地址發我q.q上。」

    鄒冀打了車回家。薄韌騎着電瓶車離開,卻沒回家,半路越想越生氣,拐彎,到楊樵家裏去了。

    夏天傍晚的六點多,太陽西沉,但天色還明亮得很。

    楊樵坐在窗邊的桌前,專心練習英語聽力,隱約聽到有「乓乓、乓乓」聲,以為是鄰居家裏的噪音。

    那噪聲響了一會兒,停下,又更大聲地響了起來。

    「」楊樵突然反應過來,是有人在用力拍他家的防盜門。

    他忙去開了門,薄韌滿臉不耐煩地站在那裏,懷裏還抱着半個大西瓜。

    楊樵:「」

    薄韌問:「你在幹什麼?」

    楊樵答:「做英語題。」

    薄韌說:「讓我進去,這瓜重死了。」

    「哦。」楊樵讓開了進門的路。

    薄韌抱着瓜進來,放在餐桌上。

    楊樵一臉迷惑地看看他,又看看瓜。

    薄韌說:「我知道你在想什麼,說了不讓我來,我怎麼還非要來,是吧?」

    楊樵道:「不是,我沒有這麼想。」

    薄韌道:「你肯定就是這麼想的。」

    楊樵道:「你來就為了給我送西瓜嗎?」

    薄韌說:「想得美,我是來吃西瓜的。」

    他又抱着西瓜去廚房,把西瓜切了,盛在盤子裏端出來,又放在桌上,拉開椅子坐下,開始吃瓜。

    楊樵:「」

    薄韌道:「你不吃嗎?請你吃。」

    楊樵就也坐下吃了兩塊。

    楊樵有點不知所措,下午薄韌說要來,他拒絕了薄韌,已經連續編了兩個理由,也再想不出什麼第三個了,很煩,這似乎是他長這麼大,第一次非常硬氣地對薄韌表達了拒絕,他居然直截了當地對薄韌說「你別來我家」,薄韌在那邊質問他什麼是不是不愛他了,他都沒聽完就就掛了,煩死了啊,薄韌這個討厭的傢伙。

    掛了電話後,他冷靜下來,想薄韌一定會生氣,又得哄,又得哄,煩死了煩死了。

    現在他吃瓜都吃得很不安心,想不出薄韌這回又要怎麼整治他,怎麼和以前的牌不一樣啊?

    薄韌吃完了瓜,端着盤子去洗乾淨,出來說:「我走了!」

    楊樵:「」

    啊?

    薄韌竟就這麼走了。

    楊樵簡直風中凌亂,心跳得突突的,不對,不好,不該這樣啊。

    他來不及深度分析薄韌的行為動機和軌跡,忙拿了鑰匙,又快步追下樓去。

    薄韌等在單元門外,聽着腳步聲,倒數計時:三、二、一。

    他唰一下跳出去,和跑出來的楊樵撞在一起,結果楊樵跑太快,衝力太大,差點撞倒,薄韌忙攬住他,才沒兩人一起栽倒在地上。

    楊樵目瞪口呆。

    薄韌得意非常,說:「好玩吧?」

    楊樵跑下樓的喘息還沒平復,大約是被氣的,胸膛起伏更厲害了。

    薄韌道:「就知道你會來追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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