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條漢子和二個女兵

作品:《城市上空的雞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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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賞析:白雲朵

    山風肆虐,雪團橫飛。在猙獰的皚皚雪山深處,兩位查接電話線頭的女兵迷失在了茫茫雪海之中……

    (事委:暴風雪說來就來,兩位查接線話頭的女兵迷失在茫茫雪海中。把兩個女兵放置在特定事件特定的環境中。)

    風絞雪,雪裹風,雪天迷離,古堡樣的哨卡痴呆呆趴地風雪中,孤零零一動不動。

    (雪繼續下着,鏡頭中已經沒有女兵。唯有古堡和雪。雪景的進一步描繪,其實是故事的鋪展。)

    哨卡上,那面已褪盡色澤的國旗,被狼群樣於山脊上奔突嘶吼的風雪,撕咬得僅剩下了一縷兒,而死咬在旗面上,殘缺得僅剩兩角的紅五星,仍風韻猶存,在風雪的淫威下,威風凜凜獵獵有聲。

    (用蒙太奇的手法,由遠及近地描寫,相當有場面感,這種描繪其實也是人的視覺的由模糊到清晰,從遠處女兵的茫茫身影至哨卡像路途中的一件物一樣,再到看得清哨卡上紅旗以及再清晰到紅旗上的紅五星,這一切告訴我們,鏡頭中有人走近了,這是電影的中慣用的蒙太奇手法。)

    我們帶足食品沿電話線在大山的腹地里艱難搜索,戰友們走走停停,嘴裏喘吁吁噴着白霧,彎腰用槍托將凍結在毛皮鞋上的兩個沉重的大冰坨砸碎砸掉,然後,再吃力地趟着沒膝深的大雪,吱嘎吱嘎地往前蠕動。連綿無垠的潔白雪地上,留下了一條曲曲彎彎蛇行樣的深溝,須臾間,便被旋風雪覆蓋得不露一絲兒痕跡。

    (原來走近了一隊男士兵。這隊男士兵在惡劣的環境裏出現。在兩個女士兵迷失的雪山深處出現。如果是電影的話,這時候會適時地打上《八條漢子和兩個女兵》的字幕。這是一個曲徑通幽式的切入方式,處理得相當漂亮)

    6個多小時後,我們終於在一根電線杆下發現了一個極其特別極突兀渾圓雪堆,急急扒開雪堆,只見兩個女兵緊緊摟抱在一起,只有鼻翼旁的雪是融化的。「她們還活着!」班長刷地扯開皮大衣,把一名女兵裹進胸膛。我也效仿班長,刷地扯開大衣,將另一女兵裹進了胸膛。透心徹骨的寒氣告訴我,我摟抱的不是女兵,而是塊冰坨子……

    夜半時分,我們瘋一樣地撞回了哨卡。

    (這篇小說在時間的安排上,作者是按"時間一致"的原則來敘述的,小說里的事件在前後順序上同閱讀的順序大致一樣。事件隨着時間的進一步推移而推進着,男士兵發現了兩個被暴風雪掩蓋了頻臨死亡的女兵。這也是這篇小說的關健點。是八個和兩個的所要圍繞的中心事件。八個男士兵如何把兩個快成冰坨的女兵從死亡線上拉回來。)

    哨卡里冷極了,溫度與室外幾無區別。我們將兩個女兵抬進套間,架旺爐火,鋪好被褥。脫衣!班長喊。我們明白,在這種條件下,體溫是拯救女兵的唯一辦法。我解開自己的內衣,哆嗦着笨拙地解開了女兵的內衣……

    (急回哨卡,因為在這特定的環境突發的事件面前,在延續生命和有違禮俗方面只能選擇延續生命而不顧違了常禮。男士兵用自己的熱氣來換回女兵身上的溫度,這時候男士兵的行為處在兩種狀態間。開始他們抱的只是冰坨,到後來當他們的熱氣慢慢換來女兵的體溫時,他們抱的不是冰坨而是女人,確切的說是這些久沒抱過女人的男人意識到自己抱着一個女人。在這裏身和心都有了極劇的變化。因為不僅女人不是冰坨子,這些男人也不是冰坨子,既然都不是,這時候把人的原始的本性給赤露露地擺在了矛盾的位置。人的原始的本性是什麼,當然是動物性了。

    在這一節里,曾經有文友指出過異議。說既然架旺爐火,那為何還要把自己脫光了,再脫光了女兵的衣服那個,這不是明着乘人之危對人家那個嗎?我當時作了回復,說不是硬傷,絕對合情合理。我說架旺了爐火又怎麼樣呢,時間就是生命,當一秒鐘就能決定一個生命的時候,你還考慮那些多幹嗎?脫,一邊是爐火一邊是體溫,這兩個溫度一加上去,你說哪個更暖人,這人一暖不是就有救了嗎?到底要顧命還是顧面子。再說,如果真想揩一下油也合情合理,這些男兵們都幾個月沒抱女人了,借這個機會多抱一下也情有可願,或者反過來,女兵也願意讓男兵多抱一下也不是不可能的,畢竟在這種特珠的情況下,有些事情是不能按正常的規律去要求的。

    是的,這篇小說最成功之處就是在特珠的環境下把這八個和兩個的關係處理得相當合情合理。令人動容。)

    夜,漫長而又難奈。我們八個男兵如同在進行一場接力,與生命賽跑的接力。而處於深度昏迷的女兵就是我們手中的接力棒。

    可她們畢竟是有血有肉的女人啊!在這與世隔絕「一年一場風,從春刮到冬;六月穿皮襖,四季雪花飄;頓頓夾生飯,氧氣吃不飽」被稱為「生命禁區」的地方,我緊緊地摟抱着幾近**的女兵,漸漸地,猶如冰人的女兵身體開始有了點熱氣,並在我懷中輕顫了一下,一絲兒女性身上特有的好聞氣息鑽入鼻孔,我莫名其妙地一陣顫慄,女人!我摟抱着一個有血有肉的女人!我的臉像火炭一樣燃燒起來。

    班長遽然睜大惶悚的眼睛,臉色「唰」地變得血紅,他威嚴地乾咳了一聲,並恨恨地在我的屁股上狠擰了一把,灼痛使我一下子驚跳起來。


    班長甩下大衣,迅速地走向槍架,抓起一支衝鋒鎗,「嘩」地壓上了彈匣,然後,把其它武器全部鎖進了槍櫃。班長提着槍,一雙血紅的眼睛猶如雷達掃描器,在我們每個人身上掃視了一遍,便沖沖地向風吼雪舞的門外踏去。戰友們愣神須臾,緊接着便心領神會地相跟着走了出去。

    哨卡外風雪正緊,核桃般雪團驚恐地撲過來卷過去左衝右突。我們面向班長牢牢地站定,迷離的眼睛裏寫滿了惶恐。報數完畢,只見班長竭力地挺直腰杆,「咔」地將衝鋒鎗子彈推上了膛,朝着迎面撲來的風雪吼道:「誰他*的想胡來,老子一槍崩了他!」僅此一句,便撇下目瞪口呆的七條漢子徑直回屋。

    接力還在繼續,生命與死神還在賽跑。

    (這是生與死的一場接力。八個士兵輪流着用自己的熱氣來換回女兵的體溫。這也是人性與動物性的一次交量。這個接力的結果是男兵把女兵從死亡線上拉了回來,這個人性和動物性的交量過程中,人性戰勝了動物性。

    看了四遍,這四遍都在這裏我差點流出淚來。我深深地為生命的力量而感動,又深深地為這些士兵強悍的人格而讚嘆。這篇小說在我心裏就有了迴腸盪氣的感慨,極富藝術感染力。這是一曲生命和人性的讚歌。)

    兩位女兵終於相繼甦醒了。當看清擁抱她們的是同樣赤胸露懷凍得嗦嗦發抖的陌生男兵時,一個個滿臉羞澀,雙眼湧出了激動的淚花。確定兩個女兵安然無恙後,班長迅速示意我們離開套間,並隨手「叭」地帶上了角門,「嚓」地扯下鮮紅的銅號裹布,將套間的門把和門框牢牢地綁在了一起。

    (女兵被活過來了,生命從死亡那兒跨過去了,但人性和動物性的較量還在繼續着,這些可愛的男兵用笨拙的方式戰勝了自己。)

    昏暗的燭光抗議地跳了兩跳,班長威嚴地席地而坐在套間門口的一條毛毯上,臉前放着我們共有的半斤多莫合煙,和一沓裁好備用的報紙條。班長猛抽了一口自卷的喇叭煙,冷峻的絲毫沒有商量餘地的命令便裹挾着團團煙霧從口中噴出:「大家統統睡覺,今晚有我值班。」

    如此不尋常的夜晚,班長一人值班,七條漢子都有點不放心。哨卡里生活太枯燥了,十個月的封山期阻隔了與外界的聯繫,這裏海拔太高,收音機沒聲,電視機沒影,幾乎成了年報的日報,一旦上山,戰友們都瘋了似的去搶去讀,日復一日竟能將上面所有的文章一字不漏地背下來……

    時間離拂曉大約還有兩、三個鐘頭,狂虐的低低嗚咽的暴風雪終於精疲力竭只剩下喁喁絮語在纏綿。有戰友在不住地翻身。班長仍舊威嚴地抱着槍悠悠地一根接一根地抽着莫合煙,雙眼機警地來回逡巡。

    天色微明,戰友們一個個醒來,發現報務員正鄭重地向握槍席地而坐、身旁扔滿煙屍的班長匯報:「軍區來電,救援的飛機中午就到……」雙眼佈滿血絲兒的班長輕舒了一口長氣,神情倦怠地關閉了衝鋒鎗保險……

    (人性和動物性的這場交量是另一場暴風雪,終於這場暴風雪跟所有的暴風雪一樣過去了。)

    八位男兵和兩個女兵索然寡味地吃着一年四季天天如此早已吃膩了的大米飯和紅燒豬肉、牛肉罐頭。用過早餐,戰友們圍着爐火默默地坐着。不知是為了打破這令人難堪和窒息的場面,還是因為想起了什麼,一位女兵輕聲哼起了:「這山有多高,高得伸手能摸到娘看見的月亮;這雪有多大,大得世上無人知曉。」大家靜靜地聽着,最後竟情不自禁地合唱起來,「這哨所有多遠,遠得看不見娘的思念;這裏有多苦,苦得有點意味深長……」

    一曲終了,戰友們又莫名其妙地低頭沉默了。哨卡里寂靜得氣氛有點怕人,猶如大戰前夕令人恐怖又使人騷動不安的寂靜。「革命軍人個個要牢記……」一邊的班長突然輕聲有力地哼唱起來。大家同時一驚,緊接着便引頸高歌。雄渾嘹亮的合唱,不亞於連隊百號人的拉歌。

    (這時候也該到了小說的結尾了。這個結尾處理得相當有藝術。這是一曲舒緩的夜曲。慢慢的緩緩的,像夢一樣滲透入到夜的深處。作者其實也在梳理着讀者的情感,讓讀者的心緒舒緩下來。然而在將消末消之際,又夾入一陣軍歌,這是最後的光波的閃耀,是情感將退末退時的一次回眸。美妙,欲走還返、欲拒還留的這種感情餘波,這才是真正的消退。)

    時間過得真快,黑鷹直升機的轟鳴聲把戰友們呼啦一聲拽出了門外。太陽高挑,暖氣仍很遙遠。純淨的風景猶如透明的蓬萊仙境,巨大的冰川在陽光下閃耀着光怪陸離的七彩光環。緩緩着陸的黑鷹直升機,螺旋槳旋起的氣流將雪塵驚嚇得惶遽鼠竄。

    五六條漢子沉着臉威嚴地站成一排,無言目送着班長和我一人背着一位依依不捨哭成了淚人的女兵,踩着咯吱咯吱不停呻吟的積雪,走向了飛機……

    轟鳴聲又一次震撼了我們。

    戰友們呆呆地目送着漸漸消失在雪山背面的黑鷹直升機,心裏陡然升起一股難言的滋味。一直沉默不語憋脹着紫紅臉膛的班長,忽然朝着白雪皚皚的群山怒吼了一嗓子:「哦——嗬嗬嗬嗬——!」驀地從脖子上扯下衝鋒鎗,一打保險,對着晴朗的天空扣動了板機,「噠噠噠噠……」一串清脆的槍聲和着空谷回應的怒吼聲,撕扯着碰撞着震響在孤零零的哨卡上空。

    (到了分手的時刻了,這時候的八個和兩個己經不再是開篇時的八個和兩個了,但他們必須回到開初時的八個和兩個中去。但又怎能跟開初時一樣呢?)

    日上中天。

    在這被稱為「生命禁區」的地方,堅若磐石的八條漢子叉開雙腿穩穩地站在雪地上一動不動。人,哨卡,雪,冰川,構成的一幅宏大的無可言狀的背景便被牢牢地定格在這海拔5300多米的巍巍山體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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