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三十九章 長安日與夜

作品:《割鹿記

    現今之邪物,昔日神通物。

    邪物就是邪物,哪來的大邪物和小邪物。

    顧留白一看這字眼就覺得這些中天竺的胡僧在胡扯,不夠檔次的東西硬要往上提一個檔次。

    果然,和他料想的一樣。

    曇靈藏在密箋的末尾細細的寫着。

    這兩件小邪物,原本都是真正的神通物,只是這飛屍陵原先是一名密宗僧人的法器,和人鬥法隕落之後,那飛屍陵本身被重創,加上被發現的時候,已經太久失去真氣的溫潤,所以已經失去了部分的神通。

    原本這飛屍陵七竅之中各能飛出一道黑氣,七道黑氣能夠如同符紋一樣,凝聚住大量真氣,形成一尊黑面法相。

    這黑面法相能夠飛出數百丈去傷人。

    但現在這飛屍陵七竅只剩下三竅,只能飛出三道黑氣去暗算人,形成不了法相,威力也和以前不能相比。但好在這三道黑氣能夠依舊能在百米開外控制,而且形狀就像是三隻大的飛蛾子,要是在夜色之中用來偷襲,倒也是一件利器。

    按着曇靈藏的說法,要是滄浪劍宗和這顧十五的比劍在晚上,那就再好不過,用這件東西遠遠的暗算一下,只要時機把握得好,未必不能要了這顧十五的小命。

    這三道黑氣威力再差,那也比一般的箭矢要強出太多,而且可以輕易變幻方位。

    至於還有一件作為酬勞的海市珠,那也是真正神通物的一部分。

    原本完整的神通物是天竺的王室法器,是一條女子用的珠串,除了海市珠之外,珠串上還有其餘三顆神妙的珠子,但那條珠串已經損毀,只剩下了這一顆海市珠。

    這顆珠子最大的作用就是隱氣,可以不讓人察覺出施展法門時的真氣波動。

    其次的作用,就是能夠偽造出假的真氣法門的法相。

    按着輸入真氣數量的不同,可以偽造出不同的法相。

    修行者都知道,垃圾的真氣法門,全力施為時,真氣的激盪根本牽扯不了多少天地元氣,是形成不了什麼法相的。

    法門足夠厲害,修為不夠,也是造不成法相的。

    所以其實能夠偽造法相,最大的作用是唬人。

    一亮法相,別人一看這法相這麼厲害,就未必敢動手了。

    但顧留白想了想,這顆海市珠放在自己身上,倒是能夠用來掩飾他自己的真正法相。

    畢竟他自身修的真氣法門的法相太過驚人,一亮出來就是一個巨城。

    到時候哪怕戴着面具,和人一動手,真氣運行劇烈,這法相就遮掩不住,就被人認出來了。

    關鍵畢竟都是白送的嘛,也不好太挑剔。

    曇靈藏的密箋在最後還特意提了一嘴,有未經證實的記載,此次送來的兩件小邪物之中,那飛屍陵可能和摩尼僧手中的那件邪物有些關係。

    據說出自同一師門,但兩者之間到底存在什麼樣的聯繫,另外那件邪物叫做什麼,有什麼神通,卻是都查不到相關記載。

    「這曇靈藏,做事情倒是挺認真,挺快,就是害得我要讓人跑一趟。」

    這兩件東西在曇靈藏看來十分貴重,還不是隨着密箋一起送過來,而是托另外一個商隊帶過來,放在了西市的一個鋪子裏,說是為了安全起見,要「五皇子」親自去拿。

    顧留白平時沒事就自己去了,現在忙着準備和滄浪劍宗的比劍,他心中略一盤算,就讓喬黃雲去跑一趟算了。

    結果剛讓陰十娘找喬黃雲幫忙,卻聽安貴說有個學生來找自己拜年。

    「哪個學生?」

    「不說來歷,就說名字好記,叫冬至。不過說讓你不要聲張,不要讓別人知道他來了。」

    「是那小子?那你帶他來見我吧。」

    顧留白頓時樂了,這不就是吳嫣紅那個兒子?

    鄭冬至沒多久就跟着安貴進了顧留白這間小院。

    顧留白一看他就覺得好玩。

    這虎頭虎腦,骨架子壯實的傢伙,在吳嫣紅的面前就像是只老實的小貓,但眼下他身邊沒有吳嫣紅的時候,卻是一副趾高氣揚的派頭。

    雖然小小年紀,倒是昂首闊步,有點龍行虎步的意思,尤其一進院子,居然和年紀比較大的人一樣,背負着雙手,四處打量。

    他看着這個小院,微皺着眉頭,又點了點頭,居然還評判了起來,「寒酸是寒酸了點,不過好在還算整潔,看來你好歹是個愛乾淨的。」

    顧留白的嘴差點都笑咧開了,「你這個孽徒,說來拜年,見了我居然不先行禮問好?」

    「我娘不在,不整那些虛的。」鄭冬至卻是很牛氣的一擺手,「而且我娘一直告訴過,虛情假意哪比得上正兒八經的厚禮。」

    說完這句,他對着身後喊了一聲,「給提溜進來吧。」

    一名管家模樣的中年男子,馬上提着一個蓋着紅布的竹籃子走了進來。

    鄭冬至接過這竹籃子,然後又倨傲的擺了擺手,「先出去候着吧。」

    這中年男子也不多話,對着他和顧留白行了一禮之後,便出了院門,隨手還將院門給虛掩上了。

    鄭冬至將竹籃子上面的紅布一掀,「老師請看。」

    顧留白樂得嘴都合不攏。

    竹籃子裏面銀晃晃的,一層的銀錠。

    鄭冬至得意道:「怎麼樣,還用不用行禮?」

    顧留白越發覺得這孩子比杜天鵬還有意思,他笑了笑,道:「怎麼着,不是黃的麼?」

    鄭冬至的眼睛瞬間瞪圓了,「怎麼,銀子還不夠,你還要金子?」

    顧留白笑道,「就算是銀子你也玩虛的啊,你這籃子裏下面墊着的都是乾草,上面這薄薄一層,你這給老師拜年也不實誠,怎麼好的不學,卻偏學官道上那些賣果子的奸商?」

    鄭冬至一張臉頓時通紅,但他卻馬上重重哼了一聲,「怎麼着,這一層銀子難道還不夠,看你這小院的寒酸樣,我這些銀子,都夠你用個三年了吧。」

    顧留白笑慘了,他捧着肚子道,「那不止,我一年到頭都幾乎花不了什麼銀子。」

    「那你還嫌多嫌少。」鄭冬至頓時定下心來,他看着顧留白,沉吟了一會,道:「只要你答應我一件事,我到下個新年,給你送這一籃子金子。」

    顧留白故意道,「也是下面墊着草,上面一層?」

    鄭冬至不耐煩道,「當然是一樣,不然我一年哪積攢得下來那麼多金子.」

    顧留白似笑非笑道,「這麼說來,今日你來給我拜年,是偷偷來的啊,這些都是你積攢下來的銀子?」

    鄭冬至雙眉一豎,負手踱了幾步,這才沉聲道,「這你別管,你要想金子,就答應我的事情。」

    看着這虎頭娃被看穿之後還踱步掩飾的模樣,顧留白又笑出了鴨叫聲,「你先說什麼事情。」

    鄭冬至道,「過些天你就和我娘說,你不想做我老師了,我到時候就給你金子。」

    顧留白笑道,「為什麼你想我這麼幹?」

    鄭冬至道:「我一看你對我娘嬉皮笑臉的,我就知道你這人不正經,估計就是那種靠騙女人吃軟飯的小白臉。也就欺負欺負我娘這種涉世不深的好騙的女子。」

    「你娘涉世不深?」顧留白笑得嘴角都快抽搐了。

    「我父親都老說她天真,說將她保護得太好,說她像個不懂事的小姑娘家一樣。」鄭冬至看着顧留白,倒是有些不耐煩起來,「我跟你說,你別看我娘好騙,你就想騙他,有我看着呢,而且我父親可不是好惹的,到時你若是真讓我娘沖昏了頭腦,我父親至少把你砍成十八段餵魚。」

    顧留白故意哆嗦了一下,「十八段那有點嚇人。」

    「說十八段都是輕的。」鄭冬至鄙視的看着顧留白,道:「我看你一副寒酸樣,你在長安長這麼大估計都沒見過那麼多金子,你老老實實答應我的事情,相信我,這是為你好。」

    顧留白故意沉吟道,「不,還是不要了。」

    鄭冬至原本志得意滿的樣子,一聽顧留白拒絕,他頓時一愣,「為什麼?」

    顧留白笑眯眯的說道,「風浪越大魚越大,雖說有被砍成十七八段的風險,但我覺着老老實實做你的老師,你娘會給得更多,更何況你娘長得都挺養眼的.」

    「你!」鄭冬至瞬間就怒了,「好你個淫賊小面首,你果然垂涎我娘的美色!」

    「誰垂涎美色?」

    虛掩的院門被推開了,響起了裴雲蕖的聲音。

    鄭冬至一轉頭,首先看到推門進來的裴雲蕖。

    裴雲蕖今天穿着一件深青色的袍子,金絲繡着五蝠團紋,束腰束得整個身姿顯得異常的迷人,而且她也很少見的盤了個發,看上去又是清爽,又是華貴漂亮。

    鄭府裏頭好看的女子不少,但裴雲蕖這種又英氣十足,臉蛋又俊俏,身姿又一等一的女子,鄭冬至真的沒見過。

    他一下子眼睛就有點直。

    裴雲蕖一看他就樂了,「是不是你垂涎美色?」

    鄭冬至頓時慌張的搖頭。

    結果上官昭儀此時跟着又走了進來。

    今日裏上官昭儀穿了一件白色的襖子,看上去真的就如同剛剛從天空之中降落的仙女一樣。

    鄭冬至剛剛才搖頭,結果眼睛一下子就直了,腦海之中一個聲音就響起,「媽呀,怎麼這是仙女排隊進院子麼?」

    結果上官昭儀後面還跟了個裴雲華。

    鄭冬至也算是見多識廣,一看裴雲華就頓時覺得貴氣逼人,心想這該不是皇宮裏的妃子吧,這麼端莊美麗的?

    「小淫賊,把你的口水擦擦。」顧留白笑着罵了一句,然後對進來的三個美少女解釋道,「這就是鄭氏門閥那吳嫣紅的兒子,自己偷偷跑來給我送禮來了,但要求是想讓我離他和他娘遠一點。」

    「我怎麼是小淫賊!」鄭冬至一聽就叫了起來,「我見這幾位姐姐長得天仙一樣,世所罕見,我多看幾眼和你有什麼關係。」

    裴雲蕖一聽也笑出了聲來,她看了一眼微笑不語的顧留白,又看了看鄭冬至,道:「和他還真的有關係啊。」

    鄭冬至一愣,「什麼關係?」

    裴雲蕖笑了笑,輕聲道,「你得喊我師母。」

    「什麼?」鄭冬至頓時覺得天都塌了。

    上官昭儀也覺得他好玩,也是忍不住笑。

    鄭冬至腦子裏有種不祥的預感,他看着上官昭儀,「你和這姓顧的應該沒什麼關係?」

    上官昭儀看了一眼裴雲蕖,笑道,「你問她。」

    裴雲蕖故意逗弄這鄭冬至,絲毫都不帶猶豫的,「你也得喊她師娘。」

    「什麼!」

    鄭冬至整個人都麻了,他不可置信的看向裴雲華。

    裴雲蕖也不猶豫,直接輕聲道:「將來也是你師娘。」

    顧留白笑着看着這虎頭娃,他覺得鄭冬至這下總不會覺得他就是貪圖他娘的美色了,豈料鄭冬至渾身都發抖,氣得手指都伸了出來,點着他:「你這個淫賊,居然已經騙了這麼多姑娘。」

    顧留白這次倒是沒回應他什麼,只是轉身到了一邊院牆的柴垛邊,挑挑揀揀,拿了一根比較柔韌的樹枝。

    「你要做什麼?」

    鄭冬至終於嗅到了一絲不妙的氣息。

    「上次你還欠着一頓打,大過年的前來師尊這裏拜年,不僅態度倨傲還詆毀你師尊,那就是兩頓打。接下來你看着你師娘流口水,再不打,那年紀大了豈不是真的變淫賊,一共三頓打。」顧留白不懷好意的看着鄭冬至渾身上下,越看越覺得這小傢伙壯實,根骨真的不錯,「你底子不錯,家裏估計也不缺傷藥,今天三頓一起打了算了。」

    「你敢!」鄭冬至一轉頭想跑,結果裴雲蕖配合默契,早就將院門關了,而且一手就放在配劍的劍柄上,還對着他笑眯眯的,「小朋友,刀劍無眼啊。」

    鄭冬至面色瞬間蒼白,他看着不懷好意的走過來的顧留白,叫道,「我好歹給你送了一籃子銀子的!」

    顧留白一聽就笑了,「送禮給老師還玩官道邊賣果子的商販用的小伎倆,侮辱你老師的智慧,還侮辱你老師的人格,再一頓,那就是四頓打。」

    「老詹,快救我!」鄭冬至馬上對着院外大叫。

    但院外卻沒有人衝進來。

    顧留白手中的樹枝卻已經帶着呼嘯的風聲,一下子打在了他的屁股上。

    啪的一聲。

    「啊!」

    鄭冬至只覺得屁股上火辣辣的,以他挨打的經驗,不用脫褲子去看,肯定是已經多了一條血痕。

    「你真打?」

    鄭冬至一邊喊救命,一邊滿院子逃竄,還叫道,「你真敢打我,等我長大些,我打死你哦。」


    顧留白笑了,「還敢威脅老師,那再加一頓,打滿五頓。」

    「我」

    鄭冬至終於發現這人答應做自己的老師,似乎就是純粹喜歡打自己。

    這麼變態的?

    我到底是不是親生的?

    他慌了。

    到處躲閃。

    但他躲得再快,哪有顧留白的身法和劍法快。

    正巧顧留白這段時間修行對於一些劍招有了新的體會,真氣的增長也需要適應,所以他一股腦的各種劍招都使在了這小子的身上。

    噼噼啪啪…

    鄭冬至身上響個不停。

    一開始鄭冬至還喊救命,十幾個呼吸之後,他就只剩下慘嚎了。

    「儘量躲!」

    顧留白終於找回了當年郭北溪打自己的感覺。

    一些已經消失在腦海之中的畫面,頓時又浮現在心頭。

    「你以前學的什麼啊?一下都躲不開?」

    「打你腿的時候,你跳什麼?這你往上一跳,身子落下來的時候你得多挨幾下?」

    「你看清楚落在你身上的時候是刺還是砸,還是掃。這刺過來你往旁邊跑,掃過來你往旁邊跑有什麼用。」

    「打你屁股你護什麼褲襠,挨打也好,打架也好,最忌諱就是慌。」

    「你揉什麼啊?挨打的時候,揉了就不疼嗎?你護住你身上最疼的那些個地方!」

    顧留白想到郭北溪最初教自己劍法的時候的畫面,他的鼻子有些微微的發酸,下意識的就將當年郭北溪教訓他的話也喊了出來。

    很自然的,他腦海里出現了當年郭北溪手持各種「兇器」打自己的畫面,很多身法,很多劍招,又一一的出現在了他的腦海之中。

    他這段時間本身就有眾多的感悟,這些影跡悄然的浮現,似乎跨越了時空,和他此時用劍的影跡漸漸重合。

    別說上官昭儀沒怎麼看過顧留白好好用劍,就連裴雲蕖看了顧留白此時的劍法,都感覺和黑沙瓦的時候有了太大的不同。

    黑沙瓦的時候已經足夠飄逸和靈動,但顧留白此時施展劍招起來,卻多了些磅礴和渾然天成的味道。

    招數和招數之間的銜接轉換,根本沒有任何一絲生硬和不自然,就像是那些劍招原本就應該是連在一起,一氣呵成的用出來的。

    鄭冬至這虎頭娃倒是也挺有意思。

    他嚎了一陣發現沒用,還罵,「你這廝忒不地道,我哪裏肉嫩你往哪裏打,疼死我了。」

    「不疼打你作甚?」

    顧留白一邊笑一邊打,「哪裏最疼你就記住哪裏最不能挨打。」

    鄭冬至更是氣得直罵,「我哪裏都躲不開,哪裏都疼。」

    顧留白笑了,「那你可得多挨幾頓打才記得住了。」

    「算了,隨你打!」

    鄭冬至也懶得躲了,當下抱着頭就往地上一滾,意思是我躺平了,隨你打吧。

    然而讓他沒有想到的是,顧留白笑了笑,手裏的樹枝隨便點了幾下,這鄭冬至就頓時吃不住疼,啊啊的慘叫起來,又摸着身上開始跑。

    「記住了,和人真正拼殺的時候,哪怕再累,再疼,也不能有放棄的念頭。」顧留白微笑着追打,他的聲音如同惡魔的囈語,不斷傳入鄭冬至的耳廓,「你腦子裏只要任何時候有一絲放棄的念頭,你後悔都來不及。」

    「你這人下手真黑。」鄭冬至跑了一會就有點上氣不接下氣,他渾身都感覺裂開了一樣疼,但他罵了這一句之後,卻發現好像有哪裏不對。

    再噼噼啪啪挨了幾下之後,他發現自己躲是肯定躲不開追打自己的那根小樹枝,但自己跑起來,好像比平時還反而靈活了一下。

    有時候兩條腿只是下意識的去躲那打來的樹枝,他感覺自己躲閃起來就更順暢一些。

    「挨打就能變厲害?」他倒是也不笨,一邊呼痛一邊還問道。

    顧留白笑眯眯的追着打,「在別人那我不知道,反正在我這挨打應該能變厲害。」

    鄭冬至氣得不輕,「媽的,以前的挨的打都白挨了。」

    「真不進去?」

    顧留白這院子外面,距離十來丈的道邊,一名中年教習聽着鄭冬至的各種慘叫聲,眉頭都擰在了一起,「這聽上去打得太厲害了,要是打壞了,能成麼?」

    之前那提籃進去的管家模樣的男子也有些擔心,但還是凝重道,「夫人來前特意交代過,所以我們還是在這裏老實等着吧。」

    中年教習無奈的嘆了口氣,「這小子自作聰明,還以為夫人不知道他來,結果自己送上門來結結實實挨頓打。」

    管家模樣的男子苦笑道,「誰想得到來了就是一頓打,看這意思,今後有得打。」

    雖說心裏已經有了準備,但這一頓打的委實有點久。

    竟是足足打了有半個時辰,這兩個人聽到裏面鄭冬至嗓子都啞了,等到兩個人等着都快繃不住的時候,那院子門終於打開了。

    只見鄭冬至搖搖晃晃的走出來。

    兩個人連忙就沖了過去。

    鄭冬至臉上是好好的,但管家模樣的人伸手一扶,鄭冬至站立不穩的雙腳一軟,他扯開衣服一角一看,就只看到內里青一塊紫一塊不說,還到處都是血痕。

    「這人下手這麼狠,真的是往死里打嗎?」

    這管家的雙手都在發抖。

    「下手是真的黑啊。」鄭冬至被衣衫牽扯,疼得渾身都是一抖,但他卻又沙啞着叫了一句,「打的是真好!」

    「你這時候還嘴硬!」這管家想直接將鄭冬至抱上馬車去敷藥,但生怕他太疼,只能攙扶着他慢慢走,同時對他這種硬氣也是感到無語。

    「你不懂。」鄭冬至卻是嘆了口氣,「今天這一頓挨得值,真的是,以前的打都白挨了。回去不挨打了,要打就讓老師打。」

    「??」管家和那中年教習都目瞪口呆。

    這是好生一頓打,打開竅了還是把腦袋給打壞了?

    入夜。

    太子在書房之中靜靜看着一卷史書。

    這史書講的是隋末各地義軍並起,最終李氏如何得了江山的過程。

    李氏的這本史書和外面史書的版本不同,裏面一些事情的經過,牽扯到的一些真相,甚至和流通的史書截然相反。

    一名中年文士抱着一堆舊書進了書房,太子見了便微躬身行了一禮,叫了聲老師。

    「這些書你有空看看,裏面關乎一些借勢的東西很有用。」中年文士將舊書放在一邊,看了一眼太子手中看的東西,倒是微微皺眉,道:「怎麼又看這個?至少看了十遍不止了,若是傳出去,反倒讓你父皇覺得你在學習如何造反。」

    「我只在這裏面看看。」太子淡淡一笑,道:「也是鄭師來我才不避諱,換了人進來,我早藏好了。雖說看了十遍不止,但不知為何,每次看我都覺得內裏面有我未曾參透的東西,總感覺我李氏最終得了江山,其中有些重要原因,倒是藏在我沒看出來的細枝末節之中。」

    中年文士看了太子一眼,此時太子雖說沒看出什麼,但以他對太子的了解,他倒是覺得太子已經看出了一些什麼。

    「此次還是不動?」中年文士沉吟了一會,問道。

    太子點了點頭,平靜道,「在看清父皇到底要做什麼之前,不動等於不錯。而且現在看來,皇宮裏頭除了三弟之外,其實倒是還藏着一個暗中攪動風雲的厲害人物。此次諸多門閥都有動作,我們倒是可以藉機將這人逼出來。」

    「老二、老七、老八那邊都用過手段了,可能我們之前的這種推測有些問題。」中年文士沉吟道。

    太子看了一眼已經放下的史書,微微一笑,道:「老師,或許無論是老五還是老六,還有之前你們的推測,都忽略了一個問題。」

    中年文士面色沒有什麼改變,平靜道,「是什麼問題?」

    太子認真道,「有沒有可能,這人未必是男子?」

    中年文士眉頭頓時深深皺起。

    他緩緩點了點頭,不再說話,然後轉身走出了太子的這間書房。

    感業寺一直都是清修所,平日幾乎沒有什麼訪客,長安也並沒有什麼人加以特別的關注。

    然而一些能夠知道皇帝行蹤的人,卻很快敏銳的察覺到,在皇帝去過感業寺之後,感業寺周圍便一直有軍士駐守。

    只要有人試圖接近感業寺,便一定會接受盤查。

    寺廟周圍除了一些李氏的修行者之外,還有不少宮中宦官在周遭活動。

    一些有心想要探查的人,讓擅長觀氣的修行者看過之後,便很快的放棄了這個念頭。

    按着他們的判斷,除非八品,否則根本別想躲過那兩名宦官的耳目,進入感業寺。

    更何況此時的感業寺內里還有一股很特別的氣機在涌動。

    那股氣機就像是一團烏雲始終將感業寺籠着,內里似乎在孕育一個特別可怖的東西。

    外人並不知曉,此時整個感業寺已經空空蕩蕩,其餘所有人都被安置到了別處,整座庵寺裏頭只剩下了那個光頭艷尼。

    此時她正朝着一個石池走去。

    這個石池在一間精舍的下方石室之中。

    石室是靠着山壁雕琢出來,有一股清泉從石壁上流淌出來,源源不斷的注入那石池之中。

    石池之中的泉水呈現牛奶一般的乳白色,不管有多少泉水流淌進去,這石池的池水始終和地面齊平,也不滿溢出來。

    她一走入這石室,便除下身上的袍服,瞬間渾身赤裸。

    真的是渾身如白玉,凹凸有致,分外誘人,而且伴隨着她的行走,肌膚之中隱隱有玉色的光澤在不斷的流淌。

    泉水乃是寒泉,散發着凜冽的寒氣,池塘邊上甚至不斷地出現一層層的白霜。

    但她不覺寒冷般走入了池水之中,直至沒過頭頂。

    她也不浮上來呼吸,但池水卻漸漸發亮,漸生暖意。

    過了足足一炷香的時間,這一池子寒泉水竟然漸漸沸騰,以她的身體為中心,不斷的咕嚕咕嚕冒出氣泡。

    她渾身白玉似的肌膚漸漸泛紅,但依舊不上浮。

    再過了片刻,她身體一震,似乎覺得有些不妙般緩緩走動,慢慢從水面露出頭來。

    這一池池水還在沸騰,但她卻根本不受妨礙。

    她只是有些疑惑的緩緩抬頭,目光似乎隔着石壁往向寺廟之中某處。

    在寺廟的另外一頭,一側的屋面上,龍婆安靜的坐着。

    這光頭艷尼感知了許久,倒是沒有發現什麼異樣。

    她自嘲的笑笑,覺得可能是劇變在即,壓力作怪。

    她慢慢的往後退去,再次沉入這池水之中。

    池水沸騰得更加厲害,一層層紅色的元氣和黑色的元氣在水面上悄然浮現,不斷扭曲涌動,竟是漸漸凝成兩個一尺來長得持劍童子。

    這兩個童子一男與女,紅色為女,黑色為男,連面目都是栩栩如生,而且手中牽引水汽,不斷形成一柄柄小劍。

    這兩名持劍童子居然在沸騰的水面上廝殺起來。

    那沸騰的水汽更是被攪動得翻滾不息,如同高空之中的雲氣。

    而這兩名持劍童子殺伐之間,劍氣縱橫,嗤嗤作響,精妙無比的劍招竟信手拈來。

    龍婆靜靜地坐了好大一會,到了此時,卻是興趣缺失般搖了搖頭,直覺這女尼不是她要找的那個人。

    她身影一動,從屋面上飄飛出去,瞬間就消失在了黑夜之中。

    長安城裏的某處街巷之中。

    那名看上去很普通,卻在未進城之時就引起龍婆感應的五十餘歲男子,無視宵禁,走出了自己居住的院落。

    突然之間,他停頓下來,微微皺起眉頭。

    方才他已經確定有一個人在暗中窺探自己,然而就當他心生殺意,想要將此人找出來殺掉的剎那,那人卻已經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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