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章 長安也很熱

作品:《割鹿記

    白玉燼緩緩的抬起頭來。

    他的臉上全是泥土。

    晉儼華還在罵,「養了你這麼多年,你就…」

    「夠了!」

    白玉燼突然一聲厲喝。

    晉儼華不由得往後退了一步。

    白玉燼面容都有些扭曲,看着她的眼神就像是要吃人。

    「此人少年英雄,我技不如人,敗在他手中也無話可說。」

    他看着晉儼華,聲音里都透着殺氣,「從今日開始,我不再是裴氏的供奉。」

    說完,他咬了咬牙,將手中的寒螭劍往顧留白的身前一擲。

    他心如刀絞。

    敗得如此狼狽,丟了臉面也就算了,但他修煉幾十載,後面二十年所修的劍法都是為了配合着寒螭劍,為了儘可能發揮這寒螭劍的神妙,丟了這寒螭劍,對於他而言,真的像是廢了一半戰力。

    悍婦的世界別人不懂。

    白玉燼此時已經真的連殺人的心都有了,但晉儼華被嚇得退了一步之後,卻是又彪悍起來,厲聲叫罵道:「不做裴氏的供奉怎麼了?你就敢對我如此大呼小叫,你信不信我讓你在長安連一張可以躺的床都沒有!」

    「你說什麼?」

    白玉燼雙拳握緊,踏前一步,他渾身都顫抖起來。

    裴雲華知道他已經到了爆發的邊緣,連忙對着白玉燼行了一禮,出聲道:「白供奉,都在氣頭上,到時候我父親自有主張。」

    提到裴國公,白玉燼呼吸一頓,才沒有馬上暴起。

    裴雲蕖也不想借刀殺人。

    而且她也很清楚顧留白到底是什麼個想法。

    晉儼華這種性子的悍婦,哪怕直接就將她打得悽慘無比,打得她爬都爬不起來,她也不會害怕,還是會叫囂,還是要喊打喊殺。

    對付這種悍婦,顧留白就是想一步步讓她發現倚仗的東西都不行,讓她真正的害怕。

    「白供奉!」

    裴雲蕖微微一笑,道:「她說不讓你做裴氏的供奉,你就做不成了?她不讓你在長安沒有個落腳地,你就沒有個落腳地?這裴氏還輪不到她這個晉氏做主。只要你願意,從今日起,你就是我身邊的供奉,我可是正兒八經的裴氏,不像她這個晉氏。」

    說完這幾句,她走到顧留白的身邊,伸手一拂,將那柄寒螭劍又送回到白玉燼的身前。

    白玉燼的身體一震,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她。

    裴雲蕖淡然道:「你是我的供奉,我自然不能貪圖你的劍。」

    晉儼華暴怒,「你這個小蹄子,你真當老爺管不了你麼?」

    裴雲蕖笑得眯起了眼睛,「你先能張得開你的眼睛再說吧。」

    「你!」晉儼華下意識的就要跳上來撕逼,但顧留白只是看了她一眼,她頓時又僵住了。

    裴雲蕖又看了一眼白玉燼,平靜道,「勝敗乃兵家常事,敗只能說明你的劍技還需磨礪,尚且有很大不足,但若是從此棄劍不用,你這一生就廢了。」

    白玉燼深吸了一口氣,對着她和顧留白躬身行了一禮,收了寒螭劍,站到一邊。

    「范老師。」裴雲蕖又笑眯眯的看着范凌,「你要不要也來我這一邊?」

    范凌頓時尷尬的一笑,道:「我的劍歸你了,至於我到哪一邊,還不是都是裴府的人,這我得聽裴國公的。」

    「滾滾滾!你這不中用的,連出劍都不敢。」豈料晉儼華此時衝着他怒吼道:「你站我這邊我都不要,你趕緊給我滾,真是廢物。」

    范凌頓時更加尷尬。

    晉儼華對着院門外又叫道,「甄襲雲!」

    甄襲雲正在院門外不遠處的陰影里躲着,聽到她的叫聲,渾身都縮了一下。

    他正不知該如何應對,突然聽到院子裏不斷響起嘈雜聲。

    再凝神聽到一些對話,他眼睛便是一亮,沉聲道:「晉鐵他們到了。」

    晉儼華聽到晉鐵二字,腫脹得睜不開的眼睛裏都明顯一亮,她隨即得意起來,點着顧留白和裴雲蕖笑道,「這下子你們完了。」

    她這變臉的速度,讓顧留白都惹不住樂了,「裴雲蕖,我感覺給她一個晉鐵,她能夠干翻一個回鶻。」

    裴雲蕖也笑了,「那絕對不止,我看她的樣子,連吐蕃加在一起也不夠她乾的。」

    晉儼華此時倒是心中大定,只是忍不住的冷笑。

    晉氏這次來了長安有多少人,她是清楚得很。

    之前她讓那侍女去喊晉鐵,是特意交代,要讓晉鐵將能帶的人都帶過來。

    此時光聽着外面的腳步聲,她就可以肯定至少來了四五十個人。

    一襲玄色衣衫,面沉如鐵的晉鐵快步走在最前方。

    他渾身散發着森寒的氣息,就像是一柄剛剛出鞘的寶刀。

    但一進凝香小築,一眼看見晉儼華的臉,他頓時就一愣,「這冬日裏哪來的馬蜂?」

    晉儼華一愣,頓時怒罵,「馬你個屁啊,快給我打死他們!」

    「難不成是他們打的?」


    晉鐵反應過來,他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顧留白等人。

    他一眼掃過,卻又發現白玉燼滿臉都是泥,他心中就又忍不住好奇,只是此時也不好去問。

    他的目光停留在裴雲蕖的身上,「你就是裴雲蕖?」

    裴雲蕖笑了笑,道:「對,我,裴雲蕖,你就是晉鐵?」

    晉鐵點了點頭,只覺得欺負這一個嬌滴滴的少女不算什麼本事,他的目光又轉到顧留白身上,但他這次還沒來得及說話,晉儼華已經叫了出來,「不要廢話了,給我好好教訓教訓這人,給我打斷他兩隻手,兩條腿!」

    顧留白接口道:「那怕是有點疼哦。」

    晉儼華怒道:「疼個屁!」

    晉鐵哪怕不知道前因後果,但此時也看得出來晉儼華已經對顧留白恨極,於是他也不動聲色,只是對着身後一側使了個眼色。

    一名看似比顧留白略大三四歲的年輕修行者頓時走上前來。

    范凌只覺得自己腦殼疼。

    這些晉氏的人完全搞不清狀況。

    這名年輕修行者他怎麼看都是個六品的修行者,這裏七品的修行者都在顧留白手上連敗了兩陣,結果晉氏居然以為對付他只需要六品就夠了?

    不過想着晉儼華方才對自己的嘴臉,范凌就只是默默地看戲。

    裴雲華原本也想出聲提醒。

    但不知為何,她卻怎麼都出不了聲。

    她腦子裏有另外一種聲音佔據了主導。

    這聲音提醒她,若是很快結束這場鬧劇,那眼前這少年恐怕很快就和裴雲蕖一起走了。

    「在下晉心悅,請!」

    晉鐵派出的這名年輕修行者也是一臉面沉如鐵的模樣,他也沒有多話,只是走到顧留白的一側空地,對着顧留白寒聲說道。

    這麼幹脆的約戰,頓時讓晉儼華有些高興,「這才像個樣子,裴府里這些人,平時看上去一個個多厲害似的,真到有事的時候,一個個都不中用。」

    「我,顧凝溪。」

    顧留白微微一笑,對着晉心悅點了點頭,示意對方可以出劍了。

    他這番倨傲的樣子,頓時讓晉心悅和周圍一大批晉氏的修行者心中不悅。

    晉心悅目光驟寒,也不說話,錚的一聲輕鳴,身形未動而劍鞘先行,真氣一激之下,劍鞘直接脫手飛出,朝着顧留白的面門射來。

    邊軍裏面的劍修對敵時常用這一招。

    看準你躲避劍鞘時的身位,衝上來很容易一擊奏效。

    晉心悅的這一招已經千錘百鍊。

    他一看見顧留白微微側身,腦子裏已經有了顧留白下一個身位的畫面,甚至連顧留白的手腳要怎麼動,他都已經瞭然於心。

    唰!

    沒有任何的遲疑,他手中的劍化為流光,直刺顧留白的小腹。

    他的感知在不斷提醒他,用最快的劍招刺向那處,對方決計躲閃不開。

    然而他這一劍刺出,只覺得一股大力落在了自己的劍上。

    他還未反應過來是怎麼回事,虎口和手腕一陣劇痛。

    原本和他心意相通的劍,此時竟似變成了根本無法掌控的巨獸,從他手中掙脫!

    等到劍柄脫手,反而朝着胸口呼嘯而至,撞在他胸口時,他才反應過來,對方直接接住了自己的劍鞘,然後套住了自己的劍,接着硬生生的將自己的劍搶奪過去,然後順勢刺出一劍。

    咚!

    晉心悅聽到自己的胸膛內里發出了皮鼓被敲擊般的聲音。

    強大的力量讓他根本無法站穩,一屁股往後坐倒。

    真氣和真氣的衝撞,瞬間讓他體內的血肉產生了撕裂,讓他根本無法呼吸。

    噗!

    他口中噴出一蓬血霧。

    晉鐵的面容瞬間僵硬如鐵!

    裴雲華一雙美目里充斥震撼的神色。

    差距如此之大!

    先前七品的對戰,她還是只覺得顧留白戰勝白玉燼是抓住了白玉燼的一個破綻,然後硬生生不給對方反擊的餘地,然而這一場對戰,她感知得清清楚楚,尋常的六品劍師和這名少年的差距實在太大。

    這名少年對付晉氏的這名優秀劍師,給她的感覺,就像是散步之中,折斷一枝花那麼輕鬆。

    怎麼能厲害到如此地步?

    她的雙手微微顫抖,手指捏着自己的衣角,有種無處安放的感覺。

    她看着平靜站立在那的顧留白,只覺得自己呼吸都變得艱難起來。

    她感覺自己渾身都很熱,都在出汗。

    只是那個地方怎麼也會出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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