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雨欣在舒雲的疏導下，說出了她的心事。這件事在她心裏壓抑了已有半年之久。

    大學畢業之後，她去了海濱的一座城市。待工作穩定下來了，她就想着要考本駕照在手，以便日後生活之需。然而，她萬萬也不會想到，這一決定讓她這個對生活充滿美好嚮往的清純少女陷入了迷茫——社會，到底有多少個陰暗面？

    考科目二時，一個中年男性教練，時不時地敲打學員，索要錢財。學員們私下議論說練考場上，不是劫色就是劫財。誰給教練送了禮，教練就對誰格外關照、格外耐心。學員們只要發現教練對誰有異常的動作，私下問那學員有沒有送禮，得到的答案基本上都是肯定的。

    對於這些，陳雨欣只是聽聽而已，沒有放在心上。到了要預約考試那天，教練把學員召集起來說：「要預約考試了哦，你們有沒有掂量下自己能不能考過？不要想着自己練得還可以就大意，這樣的學員考掛的多了去了。更不要想着自己是大學生，高考都過了，一個小小的練車場還難倒你們了？那我再告訴你們，大學生、碩士生、博士生考掛的也不在少數。想好了啊，想好了在手機上預約。」這話聽起來也挑不出啥毛病，可總覺得有點不對味。本來平靜的心理被教練投進了一塊石子，心裏咯噔咯噔的。

    有學員就試探着問教練：「教練，你覺得我能考過嗎？」

    教練若有所思地回道：「問自己吧。」

    陳雨欣想到自已在倒車入庫上老是掌握不好技巧，聽到教練這樣一說，心裏更虛了。這時，教練把她叫到考場外的練車場，要單獨帶她練倒車入庫。陳雨欣歡喜地說：「教練真好！」

    但是上車後不久，陳雨欣就感覺到教練的手不規矩了。他總是伸手過來幫她打方向盤，找機會碰觸她的手。一開始她告誡自己不要把人想歪了，這應該是正常教學。後來下車時，教練狠狠地捏了一下她的手，陳雨欣無語了。

    等回到學員們中間時，大家都用異樣的眼光看她，小聲問她：「開小灶了？」陳雨欣不敢正視大家的目光。

    回家後，她把這事跟男朋友說了，男朋友說他學駕照時也給教練買過煙，給教練送禮是公開的潛規則，全國都是一個樣。

    陳雨欣說：「主動送和索要不是一個概念吧？」男朋友說：「那又怎樣？」

    「可以投訴他。」

    「沒用的。你以為教練沒招啊？如果學校找他談話，他會說如果他不收怕影響了學員的心情，考掛了直接影響過線率，影響學校聲譽。他先替學員收着，等考過了，再還給學員。你想考過了哪個學員還會去拿回禮物？就是沒考過的也不會去拿回來。學校也拿教練沒轍，榮辱與共。」

    陳雨欣聽男朋友一褶一褶講來，說：「那也不能捏我手啊？」

    「那是教練在手把手教你。」

    「那是吃我豆腐。」

    「誰給你證明？怎麼證明？」

    「他明天再叫我去單獨練車我就不去了。考得過考，考不過不考。我不吃教練那一套。」

    第二天，陳雨欣果然沒聽教練的話，不再單獨練車了，也沒給教練送禮。可巧的是，一起考試的幾個學員就她考掛了。

    接下來還得面對這個教練。教練說：「雨欣，這不能怪我吧，教你你還不學，後悔了吧？」

    這是陳雨欣踏入社會後碰上的第一個浪頭，第一次嘗到了咸澀的海水。

    教練說：「這次好好練啊！」

    陳雨欣沒話說，確是是自己練得不夠好。

    「練得好也不一定能考過。」教練又補上了一句。「運氣佔一半。」

    陳雨欣不想跟這可惡的教練耗下去了，一邊上班一邊練車，時間也耗不起。她想了想，劫色，劫財，那就讓教練劫點財吧。她妥協了，給教練送了煙。

    送了，就過了，陳雨欣小激動後，又有點後悔送禮，感覺自己這次有這個實力考過，不該送禮。

    「為什麼要被別人帶節奏呢？自己這麼無能嗎？她下了決心，爭取科目三裸過！」

    「那裏的科目三練車和這裏不同，那裏可能人多，練車要預約。」陳雨欣對舒雲說。「一個周六的上午我按預約去了，發現只有我一個人，我問教練沒有其他學員嗎？教練說有兩個學員臨時有事取消了預約，上午就我一個人練。

    「我一聽說只我一個人練，心裏就嘀咕。這個教練比較年青，脾氣還溫和。練車過程中我一直存有戒心，他問我的一些基本情況，我也都瞎編給他。我的臉色一直很冷峻，我不給他一絲絲的機會撩我。當然，他也碰觸過我的手，抓住我的手幫我打方向盤。我就當他是手把手教我。」

    「後來的幾次練車也都是我一個人，沒有見到其他學員。突然有一天的晚上他說要請我吃飯，我想就要考試了，教練是不是在暗示我什麼，我就買了煙帶去。吃完飯後我結了帳，然後，給他煙，他說不要，我就放在他車上。」

    「他說他送我回去，我推脫了一會，後來看他很誠肯地邀請我，我不好意思過於拒絕，就上了他的車。在車上他也不問我的住址，我發覺了不對勁，就要求下車。他東拉西扯地不讓下。我就急了，我說要報警，他才停了車。」

    「我下車後發覺周圍很空曠，昏暗的路燈無力穿破黑沉沉的夜空。我好無助，好害怕。我看到教練的車在遠遠的地方停着，不知是他怕我出了事他脫不了責任，還是在等我回頭求他？我管不了那麼多，趕緊哆嗦着在手機上叫了車。」

    「回家後，在男朋友面前我崩潰了。男朋友雙手扶住我的頭，看着淚流滿面的我問道：為什麼每個教練都愛撩你呢？你是不是天生桃花命？」

    「舒老師，你知不知道此時此刻的我感受是怎樣的？我像是連續被兩個浪頭拍打，倒在了海水中，求生的欲望讓我掙扎着抬起頭來。我猛地止住了哭聲，看着對面的男朋友，盯着他，他的猙獰面貌比那些教練更可惡。我摔開他，去洗了澡。」

    「第二天我就給男朋友發了微信說我要出差去外地，時間很長。」

    「我辭了職，回到老家來了。我跟家裏人說，我要考研、考公務員。我躲在家裏療傷半年之久了。」

    「半年中我思考了很多問題。我想我來到這世上總不能被幾個浪頭拍得再也抬不起頭、挺不起胸。我要振作起來，所以我走出來完成考科目三考試。」

    第十七章：彩霞信心倍增狂飈車

    「wakey-wakey」（醒一醒），教練遵照女兒的指示，用英語叫女兒起床。說這是老師要求的，這一周家長要用英語叫孩子起床。可是連叫了三遍也沒有叫醒由由，大概她的腦海里還沒存下這句英語的含意。這時，「小樣」飛來了，站在床頭對着由由喳喳喳喳、喳喳喳喳地叫個不停。由由被叫醒了，伸手去抓「小樣」，「小樣」一展翅，飛走了。

    每天早上，教練的小寵物——炫鳳鸚鵡都來幫教練叫由由起床。

    由由坐起來了，教練迅速幫她穿好衣服，梳好頭髮，洗漱完畢，就吃早餐了。媽媽這會正在直播間直播呢，由由習慣了早餐沒有媽媽陪伴。

    父女倆都以最快的速度吃完了早餐。一出門，由由縮着脖子說：「爸爸，開車吧，下雨了，好冷啊！」

    「好啊，你開你的，我開我的。」教練把由由的自行車和自己的電動車都調好了頭。

    「爸爸開保時捷。」

    「這點雨、這點冷都受不了，這不像我的由由哦。」教練給由由戴上了口罩、圍巾和帽子。

    由由只好背着書包，騎着紅色的童車和爸爸一起出發了。

    教練把由由送去幼兒園後，又以最快的速度來到駕校換駕教練車。他坐在車裏，發了一條微信，要求學員克服困難，堅持練車，不准因為下雨、天冷就缺課。

    教練很快收到了信息，提示音連續不斷，教練一看，咦，除了黃秋芳還在路上外，其他人都到了。教練丟下手機，開足馬力，一溜煙奔向練車場。

    教練面對着他的學員有點不好意思地說：「我以為你們都還躺在被窩裏呢！今天這是打雞血了還是咋地？」

    「是想早點見到教練。」黎丹妮圍着粉色的毛呢圍巾，粉嫩的臉上那雙清澈明亮的眼睛顧盼生情。

    「是想早點來找罵吧？」教練回道。他瞟了一眼劉麗萍，見劉麗萍今天的打扮更精緻，大有「女為悅已者容」的味道。

    她穿了件帶帽的俄羅斯進口紫貂大衣，脖子上又換了款淡雅的絲巾。頭髮挽在腦後，化了淡妝。那高大的個兒朝那一站，氣場滿滿，簡直不亞於鞏莉。教練看到她，心裏還是禁不住一陣蕩漾，但他臉上沒有表現出絲毫的愛慕。

    陳雨欣今天也穿了件新的紅色羽絨服，鬆掉了馬尾辮，戴着同色系的貝蕾帽。一向冷峻的陳雨欣，今天也面帶笑容。她與之前簡直判若兩人，一個大學生的風采展現在教練面前。

    「你們怎麼都要加我的微信私聊啊？」

    「不行嗎？」黎丹妮反問道。

    「行，行，你們都是姑奶奶，得罪不起，昨晚不就全通過了嗎？」教練說完，問戴佩佩：「你家路虎來了沒有？」

    「來了，在那邊。」戴佩佩指了下方向。

    「好，上不了車的到路虎里去，外面冷。」

    張彩霞昨天早上來晚了，今天可沒敢馬虎，她是第一個來到了練車場。張彩霞在練車場上一直是戴着口罩的，藍色的口罩從沒摘下過。大家都只記得她的那雙尖細的單眼皮眼睛，笑起來就變成了好看的月牙形狀，顯得是那麼的清純可愛。

    「朝下打一下雨刮器，這是慢速刮，如果雨大了就朝上打，快速刮。」教練講解道。張彩霞照做了。

    「張彩霞，還害怕跑直線嗎？」教練問道。

    「不怕了，教練不是說了嗎？現在是我們開車的高光時刻，有教練在身邊，我一點都不怕。」

    「本來我想讓你今天上五十碼的，可是今天下雨，路滑，不敢讓你太快了。」

    「好，聽教練的。」

    「今天大家都不要太快了，雨不是很大，但是很密，路面都濕了，小心打滑。」

    「不怕，有教練呢！」坐在後面的黎丹妮，劉麗萍和陳雨欣不約而同地回道。

    這是教練沒想到的，他以為她們會很乖地聽他的話，現在居然唱起反調了。他回過頭來對她們三個凶道：「別瞎鬧！」

    張彩霞的眼角眯起來了，她在笑，心裏想好了，等會讓教練看看她小小的軀體裏爆發出的力量。

    張彩霞全神貫注地駕着車，她在給自己預熱，調整心態。好，到了直線行駛，教練一播報，她立即緩緩地踩下油門。教練看過了四十，就喊她收油。張彩霞這時就像衝鋒的戰士，勇往直前。她的腳繼續踩下去，車子快速地向前駛去。這可高興壞了黎丹妮，她大叫道：「好啊，好啊，飈得好，再快點！

    眼看速度過了六十，教練不得不出腳點剎降了速。

    「都長本事了是嗎？還沒考試呢，就想飈車！」，說完，教練也忍不住笑了。不是說嗎，什麼師傅就帶出什麼徒弟。這正是教練希望看到的。車內一片笑聲。

    張彩霞看到自己把教練給逗笑了，心裏美滋滋的，不由得哼起了《讓我們盪起雙漿》這首歌來。大家都一起唱了起來：迎面吹來了涼爽的風

    教練看着張彩霞自信滿滿的樣子，心裏也高興了。他問道：「張彩霞，感覺怎麼樣？相信自己能掌控速度了吧？」

    「嗯，剛才我一點也不怕，教練給了我很大的力量。」

    「我覺得是你老公給你的鼓勵，是愛情給你的力量。」教練認真地說道。

    「教練，我覺得主要是從你身上看到了堅強，看到了自信，我覺得我長高了，我從心理上長高了。我不再是那個矮小無能的張彩霞了，你看我現在開着車，載着大家一起奔跑，多自豪啊！」

    「手握方向盤的感覺太美妙了！」教練陶醉地說。「是不是啊？」

    「嗯，就是，仿佛這世界都是我的了。」張彩霞美得搖了一下頭。

    「不要美過頭了啊，小心樂極生悲，到了考試的時候又過不了。」教練及時地給張彩霞潑了瓢冷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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