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第 2 章

作品:《公主成長計劃

    江好腦袋嗡嗡作響,第一時間並沒有反應過來是怎麼一回事。直到人不由自主地向一旁傾去,她才意識到發生了什麼。

    地龍翻身!

    腳下大地揭下了它偽飾的溫和,天地間萬物響應它的召喚,發出轟隆隆的咆哮聲。

    天旋地轉,山崩地裂,草木摧折,萬獸齊奔。

    馬嘶聲不絕,受驚的馬兒不受控制地高高抬起前蹄,再高明的馴馬師也無法在此時將它們安撫下來。

    兵士們自顧不暇,大多從馬上跳下,自保第一。有人下馬不及,則被發了狂的馬甩脫在地,摔得不輕,又被踏過。

    大地裂開深深淺淺的口子,枯草連根翻起。值得慶幸的是這裏是進山前的一片平坦空地,並沒有什麼高大樹木,不然所有人還有被樹砸倒的危險。

    江好頭暈目眩,身體強壯讓她並沒有立刻倒下,只是歪斜了一下。她第一時間將趙孤月牢牢護住,在震中竭力保持平穩。

    一聲巨響。

    遠處山石如雨,滾滾而下,煙塵向四處快速蔓延。樹木倒塌,整座山都在震顫。

    眾人下意識後退兩步,儘管離得尚遠,波及不到他們這裏。但親眼目睹山塌地陷這件事還是讓所有人不由毛骨悚然,尤其是他們腳下還震動着。

    少頃,震顫漸漸止住,一片人仰馬翻。

    郭校尉吩咐人點數傷亡稍事休整,緊接着便向江好走去。

    江好倒沒注意這點,正緊張兮兮地檢查小女郎有沒有受傷。趙孤月被她護得嚴實,沒有受到任何傷害,只是險些歪倒時她頭上戴的本就略大的帷帽不知道掉到哪裏去了。

    「江女郎。」郭校尉的聲音在低頭查看趙孤月情況的江好頭上響起,「適才是我不識女郎好心再三催促,多謝女郎救命之恩。」這話說得誠懇。

    所有人無論站着坐着還是躺着,循聲看去,皆不由在心中或嘴上倒抽上一口氣。

    絕大部分人從未見過這位小女郎的模樣,這還是頭一次見,她與他們想像中的「傻子」全然不同。

    她白得可怕,一雙瞳仁卻又黑又亮,眼尾微翹,人中深深,黑髮柔順地垂下,乍一看像只皮毛水滑的美麗白貓。

    她的一雙眼睛眨得緩慢,安安靜靜地看人,面無表情。清寒的目光讓人們意識到她的確與眾不同,剛經歷過這樣大的災難她卻沒有任何懼怕的反應,太不正常!

    正常的四歲娃娃早就嚇得哇哇大哭了,哪會像她這樣一聲不吭?

    一瞬間眾人竟然都不太敢再看她,對於與認知大相徑庭的人或事物人們總會本能地感到害怕。

    郭校尉到底見多識廣,對上趙孤月的目光後怔了一怔,很快看一旁去,卻未失態。

    四歲大的孩子,又被保護得好沒有受傷,興許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無知無覺,便不會哭鬧。

    江好不察這些,一顆心全然被後怕與震撼籠罩。確定小女郎無事後,她的想法與郭校尉差不多,那就是幸虧沒有啟程!

    若是繼續趕路,只怕他們此刻沒有葬身山中也要被山上掉落的石塊波及,絕不會似現在這樣局勢尚能控制。

    江好想的是小女郎要做的事果真沒有一件是錯的,她日後絕不能忤逆女郎。

    郭校尉則不知江好不願意走是出自趙孤月的授意,以為是她看出什麼大震前的端倪又不確定,這才拖延時間。但她的行為確實救了隊伍所有人一命,所以這聲謝他發自內心。

    「您太客氣了,我並沒有做什麼。」江好張口結舌,結結巴巴地趕緊推辭。她本就是依照女郎吩咐而行,頂多算是個傳話的,怎敢居功。

    郭校尉見她謙虛推讓並未多言,卻在心中為她記下這一大功,而後折去查看隊伍人員傷亡。

    其餘人將這話聽進去,明白過來她方才為何拖延,再看看遠方慘狀,對她不勝感激。

    江好看郭校尉未再多言,以為他將此事揭過,終於鬆了口氣。她可不想將女郎的功勞據為己有,她是那樣的神異


    江好的手臂因為敬畏而輕輕收緊,不由自主地想起過去。

    女郎第一次拉住她時是在馬場,而當時因為錯判局勢而險些導致馬邑失守而被降職的梁乃文被罰去餵馬,她帶女郎認識馬時正巧見到餵馬的梁乃文。

    小女郎見到梁乃文那一刻便如今日那樣一把抓住她衣領。

    彼時她不解其意,還很興奮地同正在餵馬的梁乃文講女郎會抓握了。

    梁乃文驚訝了一下很快同她道起恭喜來。

    她當時只顧欣喜若狂,立刻抱着女郎回去同將軍報喜,完全沒有注意到梁乃文恭喜之下的勉強笑容。

    江好抱着趙孤月離開馬場去見將軍,趙將軍見趙孤月能抓握,向來冷峻的臉上罕見地露出絲笑來,表示出十分的欣慰。

    只是女郎靜靜見二人歡喜了一陣便將手鬆開,江好後來想來,怕是女郎對他們實在無言。

    梁乃文便是後來在馬邑之戰中背叛將軍導致城破人亡的罪魁禍首。

    若是當時他們能從女郎不尋常的舉動中對梁乃文稍微留心,興許也不會釀成慘劇。只是沒有如果。

    而女郎第二次拽的人卻不是她,而是趙將軍。

    趙將軍每次要赴前線都會先與趙孤月道別,儘管趙孤月從來沒有給過他什麼回應,他依舊將道別這件事做得異常認真。

    那是最後一次道別,趙雁聲敏銳地嗅到燕國近日來不尋常,親赴前線查探。

    趙孤月與趙雁聲是有些父女相的,二者都不怎麼說話。趙孤月是外在條件受限,不會說話。趙雁聲則是不喜歡說話,便是對着趙孤月他也寡言少語。

    作為將軍,趙雁聲的閒暇時間並不多。不過他但凡有空,都會陪伴在趙孤月身旁。他並不太會與女兒相處,何況是不會說話、不太會動的女兒。他和趙孤月在一起時多是安安靜靜地坐在一旁看江好陪趙孤月練習,什麼時候人離開了都讓人難以察覺。

    趙雁聲披掛執銳,與趙孤月做臨行前的最後道別,每每此時大約是他話最多的時候。

    「燕國異動不斷,頻頻騷擾汪陶,我心中不安,只怕要有大戰發生。作為將軍,我理應坐鎮前方穩定軍心。此次一去歸期不定,你自己要多加保重。」趙雁聲十分慎重,用詞正經,完全不像在與小孩子道別,聽得人十分頭大,想教他該如何與小孩說話。

    趙孤月只是默默看着他,烏黑的瞳仁倒映出趙雁聲沉默而堅定的像一棵樹的身影。與夏國大多數人深棕色的眼珠不同,甚至與趙雁聲淺棕的顏色不同,她的眼珠像是水洗過的棋子,又黑又亮。這大約是遺傳她母親。

    趙雁聲沉默無言,與之對視片刻,轉身離開。只是人尚未完全轉身,他要閃躲的動作一頓,停在當場,而後低下眼看向自己的長槍,上面有另一隻手。

    趙孤月握着他系了發白紅穗的長槍。

    長槍作為傍身的武器,趙雁聲平常並不會允許第二個人觸碰。在下意識的反擊之前他意識到伸出手的是他的女兒,所以任由她作為。

    趙雁聲不明白女兒這個舉動的含義,趙孤月顯然也不會立刻有開口說話的本事,告訴他她的用意。

    還是江好看安靜的場面實在尷尬,出言嘗試解讀:「將軍,小女郎應當是不捨得您走。」後來她才知道自己這話與女郎的想法應當是大差不差,小女郎是意識到此去有死無生,所以阻止將軍離開。至於捨得捨不得這種主觀的想法,她並不知曉,也猜不出來。

    趙雁聲的眉眼柔和了幾分,卻說不出什麼溫情脈脈的話,乾巴巴地開口:「下次,不要再隨意去碰別人的武器了。在這裏,碰別人的武器被視作攻擊,是很危險的事。如果不是我,換作別人,你會死的。」他認真地為趙孤月講述在邊關的部分共識,希望她能有則改之,好好活下去。他並不善於說親切的話,只好竭盡所能地保護自己的女兒。

    也看不出趙孤月聽進去沒有,只是她握着槍的手不曾鬆開。可能是根本沒聽懂他在說什麼,也可能是聽懂了卻不願意理會。

    趙雁聲曉之以理:「我是一軍主帥,身先士卒方能服眾,不好到遲。已經到要走的時候,我該去了。」

    這話同正常的四歲孩子說也不見得對方能夠理解,何況是趙孤月這樣的非正常小孩。

    趙雁聲並沒有說服她鬆開手,時間將至,他不得不強硬地使她放開自己的槍。事實上他連稍微碰她一下都會擔心自己的手太過粗糲而傷害到她。

    他女兒與他難得的親近需要他親手推開這件事讓趙雁聲心中沉悶,不過趙孤月並沒有因為他強制性使她鬆手的動作而哭鬧。

    她冷靜到堪稱無情的反應在趙雁聲心裏則是懂事的體現,讓他又多了分難受,想着再回來便好好補償女兒。

    趙雁聲最終拿着槍頭也不回地走了,只不過他這一去再也沒能回來,也就再沒有補償趙孤月的機會了。

    方才趙孤月那一握是對趙雁聲的最後挽留,可惜他並沒有領會,或許即使他知道結果也還是會為了滿城百姓義無反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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