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

作品:《暖風心動

    帶着渾身酒味匆匆回到家,姜奶奶正巧出去了。

    趕緊洗個澡衝掉難言的酒氣,蘇和暖換上一身利落的短袖短褲,將白裙子泡在盆里。

    多漂亮的裙子,第一次穿就遭了大難。

    蘇和暖嘆氣,背後門口驀地傳來聲音,嚇了她一個激靈。

    「怎麼突然要洗澡換衣服了?」姜奶奶探個頭,手裏攥着一把小蔥。

    蘇和暖蹲在地上,扭頭將方才發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告訴了奶奶。

    姜奶奶搖頭:「我就出去摘把蔥的功夫,你就惹禍。回頭告訴文圓,可別再叫你跑腿了。」

    蘇和暖漲紅了臉,弱弱辯解:「我下次不會了。」

    「放那泡着,我來洗。」

    蘇和暖一僵,手中速度加快:「不用了,奶奶,我馬上弄好。」

    姜奶奶放下蔥又湊過來,這孫女哪哪都古怪,什麼時候也學着洗衣裳了?

    頂着老人家的目光,蘇和暖揉搓了好一陣,紅色酒漬總算洗淨。

    拉了晾衣繩掛上,蘇和暖窩在房間內的椅子上緩口氣,前院傳來嘈雜的人聲。

    看眼時間,到了開店門做生意的時候了。

    蘇和暖來到前面店裏。

    這裏的大部分建築都是這般,前院隔開了做成店鋪,招攬生意。

    後院則是開了四角天井,分別建有不同的屋子,不同於古代的木頭建築,現下保留下來的,多了不少水泥磚石、瓷磚瓦片的修繕。

    姜奶奶支起一半木門,蘇和暖上前幫忙,姜奶奶回過頭:「暖暖,你身上傷還沒好,先去歇着吧。」

    蘇和暖把着木門,小臉上滿是笑容:「奶奶,我能支得住,再說,我身上的傷口已經不疼了,都快好了。」

    姜奶奶將另一扇木門支開立住,鬆口氣給自己和孫女倒水喝,蘇和暖接過水杯,聽姜奶奶道:「你前頭幾個月,同你爸爸相處怎麼樣?」

    蘇和暖握着水杯,手指一頓,微微蜷曲起來。

    她不知道啊

    見她這模樣,姜奶奶嘆氣:「我知道你爸爸對你一向嚴苛,但好歹你也是同我長大的,不過是同他去城裏讀了最後幾個月的初三,你倒是跟着他學會了不少東西。」

    真不知是該欣慰還是該難過。

    在老人家心裏,什麼都不懂,嬌氣又任性的孫女變化不少,她內心應該是高興的。

    可是「懂事」這樣的詞彙對於一個孩子來說,實在是太過早熟殘忍。

    從前的暖暖,調皮又貼心,大部分時候給她的印象,是帶着不諳世事的蠢笨執着,可愛又孝順。

    孩子同父親關係並不好,她沒有做過多的調和,一切都能順其自然。

    卻不想再次見到兒子,已經是天人永隔,孫女也無需她從中調和,緩解父女關係了。

    憶及往事,姜奶奶情緒並不高,但她十分善於掩藏。

    或許自從老頭子也因公殉職後,她比尋常人要想得開。

    攥着杯子喝水,老人家的神情被擋住大半。

    「奶奶,爸爸他,其實對我挺好的。」

    自是挺好的,不然危急關頭,怎麼會舍了命救你?

    姜奶奶差些翻個白眼,放下水杯又去打理店內衛生了。

    蘇和暖不知她日常開店都是怎麼樣的,便有模有樣跟在後頭學起來。

    南方夏季容易下雨陰濕,必要的除霉除菌須得持續做。

    給布料打理的酒精噴壺也是特製的,水霧快速掃過一遍,接着用熨斗緩緩燙平,保持光鮮的擺放。

    另有一種直立熨斗,上頭是可以直接安裝進去消毒水,噴灑在屏風上的。

    幹着活,姜奶奶對着一把精雕細琢的小扇道:「這把扇子放了得有兩年了,一直沒有賣出去,要是今年還賣不出去,我就留下來給你做嫁妝。」

    蘇和暖聞言湊過去看扇面下的解釋。

    扇子是蘇繡的工藝,小幅扇面用了大氣水墨暈染,上頭的渺茫煙霧竟然也是繡上去的。

    蘇和暖用手去碰,才發覺何止是霧,遠山層巒疊嶂、舒緩小橋流水,一一都是繡線縫合上去的。

    離遠了看,還以為只是一把普通畫扇。

    蘇和暖不由自主嘆服:「奶奶,您這繡工真是太精巧了,如果不看解釋,我都要以為這是您畫上去的,哪成想竟然是繡的。」

    從前孫女夸的也是這樣直白,不過她只會說:「好看」「真美」「不愧是我奶奶」這般的詞彙。

    許是跟着爸爸真的會說話了,姜奶奶笑笑:「這把扇子我做了一年,春夏秋冬的繡線制料都不同,耗費的時長當然久了,那時候我還想着賣出它,你去市里上私立中學的學費不用愁,哪知道後來」

    後來蘇正剛忙於公務,不僅沒實現讓女兒讀三年私立學校的諾言,也沒有帶着女兒去一趟遊樂場。

    這不是在路上,人就沒了。

    蘇和暖不解:「奶奶,我不是在市里上了初三嗎?」


    「你真的忘了?」瞥一眼孫女的腦袋,「不是說傷都好了嗎?記性怎麼還沒好?」心裏思忖着,得給孫女買點補腦的才行。

    蘇和暖不好意思摸摸頭上縫合的傷口,那塊剃了頭髮,被她用假髮覆蓋着,小心翼翼摸一摸,沒有露餡,這才道:「奶奶,醫生說我是失憶症,一時半會想不起來也是正常的,我當時磕到頭,流的血太多了,您就同我說說之前的事情吧。」

    祖孫倆一起打掃,姜奶奶撿起一些往事同她說起:「你爸媽以前是同學,上學那會人家就說他們青梅竹馬,我看他們情投意合,也覺着挺好的,大學畢了業,兩人就結了婚,沒多久就有了你。」

    蘇和暖拎着雞毛撣子,靜靜聽着。

    「後來發生了些事情,他們就離婚了。」

    任希言阿姨也是這樣說,什麼事情呢?

    顯然二人都不願意開這個口,蘇和暖想了想,沒有問。

    「離了婚我就跟了爸爸。」

    姜奶奶將一條披巾拿下來打理完,又重新掛回去:「是啊,但也是跟着我在鎮上生活,你爸爸大忙人,哪有功夫照顧你。幼兒園讀到一半,你就回來上了,後面念到初三上學期,為了讓你高中能上得好些,我同你爸爸說,他得盡心了。初三下學期,你爸爸就將你轉到市里去了。」

    市里那個初中其實很一般,原身爸爸一直忙於工作,對家人實在是不怎麼用心。

    若不是姜奶奶敦促,恐怕他回家探望的次數都屈指可數。

    蘇和暖無意中看到過牆上掛曆上的黑色筆跡。

    打鈎的便是蘇正剛回來的日期。

    大半年時光,不過是一個月回來一兩次罷了。

    「開了學你去市里念,儲俊有沒有同你說那學校是寄宿的還是走讀的?」

    蘇和暖不解:「高中還有寄宿嗎?」

    她前世的學校似乎沒有寄宿這一說法,大家都是走讀的。

    幸好救養院離學校近,她每日走讀也沒什麼關係。

    姜奶奶點頭:「我想着,若是寄宿,你上學我也放心。也是,華章中學也是國內頂尖的學校,你爸爸就是那學校隔壁的六中考出去的,之前聽他講,那學校出的卷子都比六中好,他那時候天天去借人家學校同學的題目看——你儲俊叔給你爭取來這麼好的機會,到時候可要好好學習啊。」

    說着說着話題大拐彎。

    姜奶奶開始愁:開了學走讀,她不得去市里陪着孩子?可這鋪子怎麼辦?

    蘇和暖也憂愁斂眉,她這個學渣,要怎麼在高中立足?

    知道孫女不太愛學習,姜奶奶又叮囑道:「那裏頭都是尖子生,先想辦法跟上學習進度才是要緊,實在跟不上也沒關係,只要你考個本科給奶奶提口氣,奶奶就放心了。」

    姜奶奶掏出一個本子,擦了擦手翻給她看:「奶奶這存摺都記着呢,乖孫女,你就好好去做你想做的事情,奶奶這鋪子日後也留給你,咱們不愁錢花,啊?」

    蘇和暖盯着上頭的數字啞然。

    知道您老人家對孫女沒什麼要求,也不想要求低成這樣啊

    開始營業了,蘇和暖坐在櫃枱後面,盯着門前人來人往的遊客,心緒更蕩漾了。

    姜奶奶對自己這麼好,日後的生活來源都替她打算好了。

    自己應該提提氣,也讓老人家揚眉吐氣才是。

    蘇家三代人,老蘇爺爺是子弟-兵,那時候戰場上斷了腿,止不住血去了。

    蘇正剛也是為了抓壞人犧牲。

    到了蘇和暖這,姜奶奶只對她提出一點要求:往後的工作必須得是穩妥的,不要有危險。

    老人家是真的經不起心傷了。

    她能想到最浪漫的事,便是躺在躺椅上,同孫女平平安安地數錢。

    蘇和暖擺弄着手中的計算器,按着數字打發時間。

    邊細細回味着姜奶奶帶給她的溫暖。

    約莫八點半,店裏迎來了第一位客人。

    是個身材高挑的女士。

    來人看見陳列的色彩鮮艷被巾、披面,一時挪不開眼。

    姜奶奶趕緊上前給她介紹起來。

    「您是這兒的——」

    「我是老闆,也是繡娘,這些都是我自個做的。」

    女士驚喜道:「原來您就是姜繡坊的主人啊。」

    姜奶奶笑着點頭:「對,您有相中的款嗎?我給您介紹介紹?」

    女士道:「前段日子我閨女的閨蜜來過你這,買了幾條披巾,其中一條送給了我,那隻兔子繡的真是精緻,我正好屬兔,這回來旅遊路過這兒,我想着能不能買條別的帶兔子的,我好收藏。」

    姜奶奶柔和笑言:「巧了,我前些天正好完工一條軟兔子披巾,您同我去看看吧。」

    二人往店鋪內院走了,那有個庫房,大量的繡品都在那收着防潮。

    前店裏陳設的,有些是樣品,也有陳列賣的。

    更多是顧客上門,指名看了樣品或裝訂的封面,定了款式日後來拿,或者郵寄到家。

    蘇和暖用心記住姜奶奶待客的模樣,門邊的風鈴叮噹作響,又有顧客來了。

    蘇和暖從櫃枱里出來,迎上去,對上一雙深邃冷厲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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