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三十三章 中山狼母老虎

作品:《我在紅樓改氣數

    賈赦正對着邢夫人橫眉立目,一見賈璉進來,登時便緩和了神色,但畢竟是當老子的,在兒子面前還是端起個架勢來:

    「這裏正在說你妹妹的婚事,你來得正好,我也要跟你說說道說道。」

    被賈赦數落得一頭狗血的邢夫人見來了救星,也顧不得尷尬,趕忙換上一副笑臉:

    「璉二來了?今兒就留在這邊吃飯吧?我這就叫他們加幾個你愛吃的菜去。你如今是榮國府的當家人,家裏家外的事情也真夠你忙活的了。」

    邢夫人在《紅樓夢》原書里的評價是個「尷尬人」,是說她娘家是沒有根基的小官,嫁給賈家爵位繼承人乃是高攀,出身很尷尬;身為長房媳婦卻不能掌管家事,做了填房自己卻無所出,身份也尷尬;性情又愚又犟還好強,可惜沒能力沒口才還沒眼色,處事更尷尬。

    但賈璉也知道他這個繼母雖是個不討喜的角色,甚至還有點討人厭,但好在以她的智商,她也從來也不算計誰,平心而論,邢夫人還真算不得個壞人。

    於是賈璉朝邢夫人恭敬擺擺手,微笑道:

    「母親也不必忙,老太太那邊已經派人來說了,叫我過去一道兒用飯。我來這裏也是為了二妹妹的婚事,商量好了我還得趕去老太太那裏。」

    邢夫人沒說什麼,賈赦倒不由冷笑一聲:

    「我們可不敢跟老太太搶人,有你在跟前兒,老太太吃飯都吃得香。

    自打你得了風頭,整個榮國府都跟着沾光了,如今連博平郡主都往咱們家來住着,老太太能不把你當寶貝兒?

    哼哼,連我這個當爹的,也跟着你蹭着沾光了。」

    賈璉當然聽得出賈赦在陰陽自己。

    別看快五十歲了,賈赦這個「巨嬰」還是一直在跟賈母賭氣。早先是妒忌賈政,如今因為自己得了賈母的偏愛,這股子妒忌又朝自己來了。

    賈璉才懶得跟賈赦講道理解釋呢——我又不是他親爹,我犯得着花心思教育他麼?

    於是趕忙笑道:

    「父親這話說的自然都是對的。咱們父子本就是一體的,兒子在老太太跟前兒得了臉面,自然就是爹娘臉面上增了光。」

    賈赦果然是個順毛驢,聽了這話,頓時也順了氣:

    「那是自然。你是我兒子,你有出息了自然都是我教導出來的。

    我兒子升官發財有本事,再瞧瞧老二的兒子,哼哼,就會吃胭脂!老太太寵了寶玉這些年,全都白費了不是?賈家想要光耀門楣,還得看我兒子的。」

    一想到勝過了弟弟賈政,賈赦臉上的笑容藏都藏不住,轉臉又朝邢夫人道:

    「老二那個書呆子管不好自己兒子也罷了,連老婆不懂事也管不了,有什麼出息!

    他老婆就知道護着娘家,也不管她娘家妹子嫁了個買賣人家,還能配得上咱們這樣的人家?

    她想她兒子娶個商戶的閨女,那是她們二房自取下流,反正寶玉也不想考科舉不想當官,他就是娶個青樓女子來當正房,我樂得在旁看笑話,可我大房的女兒不能下嫁給一個做買賣的!

    那個薛蟠是個什麼東西?老二媳婦腆着臉跟你張口求親,你就該拿出個主母派頭來直接回了她,還說什麼要和我商量,你說說你可不是糊塗!」

    邢夫人趕忙連連點頭,諾諾連聲。

    賈璉看時機正好,也跟着點頭道:

    「父親說得很是。更何況那薛蟠還是個在逃的殺人犯,怎麼配得上一等將軍家的千金小姐?」

    這話說得賈赦得意大笑:

    「對!咱們這樣的人家,就得是這個氣勢!好!虎父無犬子!」

    賈璉見賈赦果然上套,隨即道:

    「官媒婆送帖子來說的那個孫紹祖,我瞧着也配不上咱們家的姑娘。」

    「什麼?」賈赦聞言瞬間瞪眼:

    「你懂什麼?那孫紹祖也不是外人,他爺爺當年拜在咱們老國公爺門下,祖上也是軍官出身,和咱們家算來亦系世交。

    他本人生得相貌魁梧,體格健壯,弓馬嫻熟,應酬權變,何況還家資饒富,如今襲着指揮之職,又在兵部候缺題升,這等前途無量的人物,怎麼不配?

    我可告訴你,咱們是軍功起家,武蔭至今,咱們家的孩子,想做官就能做官,用不着都跟老二那書呆子似地酸文假醋,整天做夢要科舉入仕,我看不上!

    我的女婿,得是有氣魄、有本事的,儀表堂堂,威風凜凜,談吐揮灑一派英雄氣概的才好。」

    看賈璉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賈赦只當是自己的一番高論震撼了兒子,不由愈發得意:

    「世事洞明皆學問,哪能跟老二似地天天死讀書讀死書的?

    你雖有幾分我年輕時的聰明,可畢竟還年輕不經事,許多事情還瞧不通透。

    咱們這樣的人家,天生來就是要當官的,在看人方面,得有慧眼。我就一眼瞧出來了,那孫紹祖也不僅有本事,還極會交際為人,是個人物。

    他自己承襲了爵位,可並沒只窩在大同吃沙子,自打去歲來京尋求晉升門路,就可見是個有心人。


    後來他求到我這裏,按說敘起來,他也算是個平輩,可他卻無論如何都稱我為叔父,自己堅執子侄禮,極是個懂禮通情的。」

    賈璉冷眼看着自鳴得意的賈赦,心中一個冷笑:

    哼哼,你喜歡嘚瑟,我就讓你先嘚瑟夠了。反正我只要一開口,隨時就能終結你所有的得意。

    那個孫紹祖,絕不是什麼好東西。

    說什麼和賈家是「世交」,其實,不過是孫紹祖的爺爺希圖賈家的富貴權勢,而且是官場犯了事情,為了求賈赦的父親賈代善出面擺平,這才拜在賈家門下,自認為侄,就像賈雨村或者傅試之流拜在賈政門下一樣。如此算來,孫紹祖本來就是賈赦的子侄輩。

    說什麼平輩強要行子侄禮,簡直的笑話!

    而且這孫家的家風最是忘恩負義,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後,當年遇事求到了賈家門上,得了賈家的援手,事情一過,又見榮寧二公放棄了軍權,自覺身在大同,用不上京城裏的關係,便漸漸又疏遠了賈家。

    這等祖傳襲來的趨炎附勢低聲下氣之輩,今天能為了利益伏小做低,明天就是個「得志便猖狂」的中山狼!

    《紅樓夢》原書里說,開頭孫紹祖為了巴結賈家,讓媒婆到賈家死纏活纏求娶迎春。可隨着賈家的興衰變化,尤其到了甄家被抄,孫紹祖已有了悔婚之意。在後來迎春嫁過去之後,他才會說「不該作了這門親,倒沒的叫人看着趕勢利似的」。

    再後來賈家敗落,賈赦沒能給孫紹祖補缺成功,不講道義,只講利益的孫紹祖一想到自己錢花了、親結了卻沒能得到好處,於是便肆無忌憚地折磨賈迎春以泄憤。

    今天既然這條「中山狼」送上門來,正好收拾收拾。

    .

    「我見他一番抱負,只缺個提攜他的貴人,也便應承幫他打點個前程出來。那孫紹祖為人也豪氣寬宏,當即就掏了五千兩銀子出來,死活求我收下賞人用。我左右推脫,只是推不過,沒奈何也只好勉為其難收了。

    我想着,如今各地方節度使裏頭,多有出自咱們老國公爺門下的,孫紹祖想調去平安州,那還不是我一封信過去就得了?

    再說了,賈雨村的大司馬不日就要上任了,我請他在兵部幫忙周旋周旋,也就是一千兩銀子的事兒。

    你想想,有這麼個女婿,又什麼不好?且他的前途是我這個老泰山給的,日後他能不以我的馬首是瞻?我這眼光啊,錯不了!

    看賈赦說得志得意滿,賈璉決定:讓他閉嘴。

    賈璉皺眉,做出個欲言又止的神色,趕緊又低下頭。

    賈赦一見,立刻沉下臉:

    「嗯?你這是何意?」

    賈璉不說話。

    賈赦立刻端起當爹的架子,一拍桌子:

    「混賬行子!你有話就說,還怕我吃了你啊!」

    賈璉心中暗笑:

    你這樣紙老虎的德行,能唬住誰?

    面上卻仍皺眉,兩手一攤:

    「我說孫紹祖配不上二妹妹,不是說他的本事,說的乃是人品。

    頭一件,他若是一進京就來求父親,那算他是個聰明伶俐人。可我怎麼聽說,此人在京里四下鑽營,京里的紫衣勛貴沒人瞧得上,他才又厚着臉皮來咱家賈家的。

    第二件更要不得,他那日來咱家,求見的乃是二叔。剛巧二叔不在,他這才要見父親。

    第三件,如今王子騰是九省都點檢,執掌邊防,大同乃是邊陲重鎮,孫紹祖自然是在王子騰的麾下,他想擢升,為何現放着頂頭上司的門路不走?

    這當中的緣故才,是最要命的。

    他身為邊將,卻一心要調去平安州那等富庶安定之地享樂,若是父親真替他鋪成了路,那王子騰會怎麼想?朝中上上下下又怎麼想?

    而且,賈雨村能當上大司馬,走的也是王子騰的門子,父親讓他去調走王子騰麾下的人,賈雨村會為了一千兩銀子得罪王子騰麼?

    只怕以賈雨村的油滑為人,立時便放些消息出去,拐着彎兒地讓王子騰知道此事是他耐不過賈家的面子才勉為其難的。最後許多不是都落在父親身上,那可就……」

    「混賬!」

    賈赦惱羞成怒,一把將桌上的茶碗茶壺拂到地上,摔了個粉粉碎,又一腳踹翻了身旁的小几,几上的鈞窯瓷盆也落地摔碎,盆中剛開的素心蘭也被摔得稀爛。

    賈璉冷眼看着賈赦發泄,心如止水。

    果然,以賈赦的體力,發泄一通過後,很快就頹然坐在椅子上,咬牙道:

    「孫紹祖……以後不許他再登我的門!他再敢叫媒婆來,給我打出去!」

    什麼?僅僅不登門就夠了?

    這是不是太便宜這條中山狼了?

    賈璉可不這麼認為。

    至少,怎麼也得給這條中山狼配一隻母老虎吧?



第六百三十三章 中山狼母老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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