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給我等着！」

    公交車來了，周訊撂下狠話上車而去。

    這次不巧，白鋒跟周公子不能同車。

    面對人家的狠話，白鋒很有禮貌的送上微笑。

    他內心十分清楚，咱們訊哥兒看到他得這個笑容，肯定更生氣。

    白鋒這貨是懂心理學的。

    想來……她八成是來啤酒廠試鏡的吧。

    這年頭拍廣告，代理還是方興未艾的，一則電視廣告，廠家肯定要盯一下，看看廣告創意以及模特的情況。

    白鋒搜尋了一下自己的記憶，周公子還真的沒有跟這個啤酒品牌拍過什麼廣告。

    那她這次試鏡肯定失敗了唄。

    這本來跟白鋒應該沒什麼關係，可他現在卻莫名的產生了興趣。

    剛剛那是完成了一個廣告的交易，說穿了是賣廣告，是對縫。

    這並非是諮詢，或者廣告創意。

    營銷諮詢跟賣廣告，雖然都跟廣告有關係，但內在邏輯卻有很大的不同。

    說穿了，白鋒這貨現在技癢了。

    本身諮詢就相當於是一個軍師，而這個事兒吧……

    象棋攤都知道吧，那些老大爺殺的可熱鬧了，但只要在棋攤蹲過的都明白。

    自己下棋，都不如支招來的過癮。

    而看那些臭棋簍子實在是太臭，才會自己下場擺棋。

    但凡打開電視機看到這個年代的廣告，咱們國內的廣告，真就突出一個粗製濫造。

    有不少是商店做的，就是告訴觀眾我們店有什麼新貨，在廣告的最後還會出個字幕，告訴觀眾我這個店在什麼地方。

    甚至還有飯店，還有勁歌熱舞的酒吧……就不細說了。

    咱們國內精品廣告真的少之又少，再看國外的廣告，果真、柯達什麼的，全是電影級的畫面。

    再想到雪椛啤酒的廣告，似乎就是那個『勇闖天涯』最是經典，其他的就沒啥印象。

    一個啤酒品牌，絕對拍過很多廣告，就好像幾十年前清島啤酒的廣告，那吹的簡直了。

    不光是富含多種維生素能強身健體，甚至還能治療腳氣病、腸胃病……

    這哪裏是什麼啤酒，分明就是仙家玉液。

    前天看到央1的一個廣告，叫中德啤酒，直接吹600年歷史，還直接就說是九十年代最好的啤酒。

    這廣告詞……你犯法了知道嗎？

    好吧，現在還沒有廣告法。

    可雪椛啤酒好像連這樣的吹牛逼廣告似乎都沒，至少沒印象，這不是妥妥的臭棋簍子嘛！

    白鋒不僅想支兩招，還想親自下兩盤。

    想着想着，他等的那路車來了。

    白鋒笑着搖搖頭，當下最關鍵的，還是要扼殺掉王科長的那個『念頭』。

    ……

    回到家，白鋒把在商店預定好的兩條華子收起來。

    嗯，這是『信任』的一部分。

    也是他那1000塊錢的一部分，對了，是1500塊錢。

    現在華子200多呢，不便宜。自然，這就是打算送禮用的。

    這叫商業禮儀，是必不可少的一環。

    白鋒當初要錢，就是為了準備這些。

    就算是重生了，那也是現實社會，他一個五十歲的狡猾老渣男，太明白現實社會的樣子了。

    收好了華子，把西裝給脫了，換上一身更符合高中畢業生的衣衫。

    跨欄背心加大褲衩。

    沈城的天氣確實還不算熱，眼下高考還在7月份呢，真正的夏季還沒開始，可這麼穿，在家裏舒服的很。

    沒多久，老媽回來了。

    「兒子，今天咱們改善改善。」

    「啊？吃啥？」

    「噔噔噔！」

    老媽一個隆重介紹的配音，亮出來的是一副豬腦。

    白鋒眉頭一皺，「你會做這個東西嗎？」

    「這個……煮熟了就蘸調料唄。」

    其實，劉清慧想的是吃啥補啥，自己兒子不是情緒不穩定嗎？

    跟腦子相關，當然就要多吃豬腦。

    白鋒一時沒想明白老媽的良苦用心，只是覺得今天這飯菜估計要翻車。

    還好，他有些事情要問問。

    「媽，你知道咱們市長的一些情況不？」

    「啊？你怎麼想知道這些？」

    「你在報社混跡這麼多年，肯定知道的啦。」

    「你個臭小子說什麼呢！什麼叫混跡，我可是報社骨幹……」

    老媽還真不錯，很快就講了起來。

    ……

    第二天，魯美附近。

    白鋒沒有穿西裝，但也沒像個高中生，而是穿了他爸的工作服。

    此刻的他，正拿着個雞蛋餅在啃，這個在津門叫煎餅果子。

    嗯，在沈城這個玩意叫雞蛋餅，整體是軟的，裏面有果子沒有薄脆，至於其他……反正津門老少要是看到了，那沒準罵罵咧咧的給你來段相聲。

    東北這邊大概都是這樣，甚至後來的烤冷麵跟這個是一種口的，畢竟，能做雞蛋餅的小車子就一定能做烤冷麵。

    至於吃相，確實有些難看。

    沒辦法，昨天晚上的豬腦大餐，把全家都給整崩了。

    最後老媽也不要面子了，下了三碗麵條。

    白鋒補充了能量，臉上菜色盡去，這就開始幹活了。

    魯美附近有一個勞務市場，這裏每天都會聚集很多人。

    白鋒來這裏，當然就是為了找人的。

    確切的說，他是來招工的。

    只是白鋒招工跟旁人不同，他吃完了雞蛋餅，便拿出準備好的牌子。

    上面就寫了兩個字。

    姓武。

    ……

    武迪，停薪留職有幾年了。

    理由無他，完全就是因為這年頭誰誰都在搞錢。

    下海在當下是一個很流行的詞兒。

    武迪下海之後開過小飯店，結果很快就不成了。

    要說回去也沒什麼意思，這年頭回到廠子，也就是60%開工資。

    還不如在這個地方找找活，反正老婆帶着孩子跑了，自己三十來歲爛命一條。

    今天這裏多了一個怪人，一般招工的都是用大喇叭喊，然後許多找活乾的就會過去談價錢，談好了就上車。

    當然了，也有一些小打小鬧，比如裝修房子什麼的，一般是家裏娘們出來找人，摳唆的。

    這個人怪就怪在，他很是年輕，不像工頭也不是娘們。

    而最怪的還是他手上的那個牌子。

    姓武？

    這是他的招工要求嗎？

    武迪從來沒見過這樣的招工要求，怎麼說也得問問會啥呀。

    是木工水電，還是刮大白的，對不對？

    但，這個人真的吸引了他的注意力，畢竟，武迪是符合要求的。

    不過，武迪倒是沒有着急過去，他看到了有幾個人湊上去問。

    最後，那個人都笑着搖了搖頭。

    武迪知道那幾個問的人，其中沒有姓武的。

    嗯？難道是因為這個姓氏比較奇怪？

    先看看別的吧。

    就這麼的，直到下午這個市場要散了，武迪也沒找到活兒，他看到那個人還在呢。

    不如試試。

    「你要人？」

    「對，得姓武。」

    ……

    白鋒沒想到找個姓武的竟然這麼難，但沒關係，他還有時間。

    一開始問的人還不少，後來都沒了。

    直到太陽快下山，終於又有人來了，結果……

    「我姓武，叫武迪。」

    「你好。」

    白鋒伸出了手，這個舉動讓對方感覺挺奇怪的。

    「你為啥要招這樣的呢？」武迪的意思，當然是指這個招工要求『姓武』。

    白鋒一笑，「姓武只是第一個要求，第二個是，你會刷漆不？就是刷塗料？最好能高空作業。」

    他的這個要求一出來，武迪楞了一下。

    「這沒問題，你要求不少呀。」

    「那當然。」

    「可這個姓武……為啥排第一？」

    白鋒笑了一下，「一鋼你知道嗎？」

    這話一出來，武迪狠狠的楞了一下。

    「我以前就是一鋼翻砂的。」

    白鋒聽到這話，他就乾脆往身後一指。

    「那個，敢上高嗎？」

    武迪順着一看，正是彩電塔。

    說真的，他心裏有些不穩，可眼下又怎麼能慫？

    「這算啥！反正系好安全帶就是安全的！」

    白鋒大笑。

    「就是你了。」

    一鋼就是第一鋼鐵廠，在後來聞名遐邇的虧損一條街，東北大馬路上。

    而眼下沈城的市長姓武，他以前就是一鋼的。

    白鋒也沒想到這麼快就找到了一個合適的人，可他更沒想到的是，正跟武迪握手的時候，他看到了一雙眼睛。

    這雙眼睛一對上他，馬上就閃躲開了。

    ……

    真是陰魂不散。

    周訊沒想到會再遇到那個傢伙。

    雖然還不知道那傢伙的名字，但已經用討厭鬼來代稱了。

    遇到就遇到，反正大家又不熟，我走還不行嘛。

    周訊想的是很好，可她實在是沒想到，不久便聽到了身後有腳步聲。

    ……

    她為什麼會出現在這個勞務市場？

    白鋒其實大概已經猜出了答案，但這個答案讓他沒辦法不跟過來。

    這好像在島國叫尾行……可這次，五十歲的老渣男實在沒什麼花花腸子。

    只不過……對方快，他也快，對方慢，他也慢。

    就這個節奏的把握，似乎彰顯着白鋒的尾行天賦。

    狗屁的天賦呀！

    白鋒不多想，只是跟在人家姑娘身後。

    也不知道跟了幾條街，周訊停下了腳步。

    「你再跟，我喊警察了！」

    走了這麼遠，人家姑娘一腦門的汗。

    白鋒立在那裏，他很想笑，可還是忍住了。

    「我其實是想幫你。」

    他真的沒有說假話。

    可周訊聽了，甚至想笑。

    「幫我？」姑娘完全不相信眼前這個傢伙，「你不欺負我就算不錯了！」

    白鋒略有些無奈，「我保證這次不欺負你好不好？我想幫忙。那個，我叫白鋒，你可以叫我白同志。」

    這個時代叫同志還是沒毛病的，而這個稱呼也似乎天然帶着一種安全感。

    周訊還是很警惕的，跟眼前的這個討厭鬼真的不熟，而且……原來他姓白。

    突然，咕嚕嚕一陣聲響。

    姑娘瞬間臉紅，白鋒憋着笑，那是相當難受。

    夕陽西下，二人尷尬。

    如何破局呢？

    白鋒還是辦法多，他笑着說道：「要不，我放個屁吧，這樣大家就扯平了。」

    「噗哈哈……你在說什麼呀！」

    周訊實在是沒忍住，直接笑噴了。

    白鋒也大笑起來，本來他就是故意開的玩笑。

    「一個人尷尬，不如兩人一起尷尬，你看，你現在不就笑了嘛。」

    「你……我姓周，周訊。」

    姑娘還是有些羞澀，又有些想笑，但莫名的就覺得眼前的這個討厭鬼，沒有那麼討厭了。

    白鋒就很直接，「一起吃個飯吧。」

    沒等姑娘反應過來，拉了人家的手就走。

    其實他也餓了，就吃了個雞蛋餅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