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七點半。

    窗外天色昏暗，雨還沒有停，只是從傾盆大雨變成了淅淅瀝瀝的細雨，玻璃窗上蒙着一層朦朧的水霧。

    「我好睏。」

    緊閉雙眼的衛左直挺挺躺在棺材裏，雙手交叉放在腹部。

    從鏡中世界離開時已是接近六點。

    那裏面的路實在太錯綜複雜了，就算有紅線指引和夏不冬他們的幫忙，也着實費了點時間。

    哪怕昨天衛左事先預料會熬夜所以幾乎睡了一下午，現在還是嚴重睡眠不足。

    五八安撫道：「我知道你很困，但你還是得起來上課。」

    衛左面無表情：「我要鬧了。」

    五八冷酷無情：「再不起來我就把你從棺材裏扔出去。」

    「你變了，以前上大學的時候你從來不會催我起床。」衛左慢騰騰地從棺材裏爬起來，一步一步朝廁所挪過去，「我今天不去上課了。」

    「不上就不上，明天也能不上，明天我們就該回家了。」五八無所謂道。

    「你那邊快解決了嗎？」

    「嗯，明天可能會有點混亂。」

    手裏拿着洗漱工具的衛左盯着廁所那個鏡面對着牆壁的全身鏡敷衍的「哦」了一聲。

    他緊接着問：「話說這鏡子到底怎麼回事？」

    五八邊合上棺材蓋邊回答道：「昨晚那個叫落燈花的女生就在這面全身鏡里，她應該是上一個轉學生吧，可能是害羞？」

    胡說八道，她一個植物人害羞什麼？

    衛左沒吭聲，加快了洗漱的動作。

    出門後路過607宿舍時，衛左忽然停下腳步，想起自己昨晚扔了個人給五八：「那個被詭異附身的女生呢？」

    那女生有玩家印記，被詭異附身後再被殺死雖然會失去玩家身份，但詭異也會消失。

    如果不是五八突然要求把人扔進棺材，昨夜607宿舍地面上就該躺着五具女屍了。

    「你從鏡子裏出來後我就把人送回去了。」

    回答完衛左的問題，五八又主動解釋道：「昨天是測試下我對副本的掌控力怎麼樣了，看能不能切斷野生系統對玩家的影響。」

    「看來至少成功了一半，不然也不會說明天就能回家了。」衛左心裏琢磨道。

    果然下秒五八就說：「那女生仍然是玩家，但依舊不能離開副本。」

    「因為這副本里的bug太多，我懶得等逃生遊戲慢慢修復，所以我準備明天吞掉那野生系統後就直接拆掉副本，強行讓玩家彈出去。」五八語氣平淡地補充。

    聽起來有種土匪頭子為養花姑娘舉刀進村搶劫一番後，還要放火燒村以永絕後患的既視感。

    而自己就是那被土匪養着的花姑娘。

    衛左默不作聲地走到宿舍樓樓下。

    「左子！左子！」為躲雨蹲在宿管阿姨小房子房檐下的何文看到衛左出來，興奮地喊道。

    手執紅色油紙傘的衛左朝他走過去。

    何文好奇地盯着紅傘：「還挺好看，就是感覺撐不下兩個人。」

    衛左搖頭，「這是特殊物品，你過來就會被劃分到傘面範圍里。」

    拿特殊物品當日常生活用品的也就五八幹得出來這事兒了，用它的話來說，反正都是傘，沒必要花積分去商城裏再買把普通的傘。

    潮濕的空氣中夾雜着幾絲冷意。

    兩人行走在濛濛細雨中。

    為到達食堂拿完早餐坐到凳子上後，衛左挑着面漫不經心道：「找到室長了，就在你們寢室那面全身鏡里。」

    聞言，何文臉色一變：「靠！我正想和你說我們寢室那鏡子突然不見了！」

    衛左：「……」

    衛左：「鏡子在我宿舍里，昨晚我進鏡子裏找到的室長，但他現在沒辦法離開鏡子。」

    何文蹙眉道：「進鏡子？這對你有影響嗎？」

    重點是這個嗎？

    你不是為了找夏不冬才進的遊戲嗎？

    想到昨天夏不冬對何文的態度，衛左覺得這兩人的友情還真是格外……特別。

    「沒有影響。」

    「那就好。」

    何文頓時鬆了一口氣，筷子夾起只小籠包放到衛左碗裏，關心地說：「多吃點，我就說你今天臉色怎麼這麼差，原來是昨晚熬夜了啊！」

    不是，你完全不問問夏不冬的嗎？

    再次對兩人友誼有了新認知的衛左強忍住吐槽欲望，婉轉提醒何文：「室長在鏡子裏。」

    「我知道了。」

    好冷酷，好無情的四個字。

    衛左無力地低下頭，眼角餘光瞥見食堂角落裏有些騷動。

    片刻，何文也注意到了異常，端起碗朝那邊走過去：「等着，我去看看。」

    又過了一會兒。

    新端着碗牛肉麵回來的何文隨口道：「就一個人被分成兩半，沒啥好看的。」

    黃衣員工嗎？

    那確實沒什麼好看的。

    衛左繼續埋頭乾飯。

    兩人都快吃完早飯了，何文才像猛地想起還有夏不冬這號人般問：「呃、那傢伙怎麼樣了？」

    你甚至不願意稱呼他一聲室長。

    衛左放下筷子，抽出一張紙巾慢條斯理地擦着嘴，含糊道：「身體還好，精神有點不太好。」

    「哦哦，那就行。」

    何文邊說邊抓緊吃完碗裏最後幾口面，然後抽出幾張紙站起身：「沒死沒瘋就行，走吧，早點去教室，你好去補覺，今天上午就不亂逛了！」

    離開食堂，衛左堅持把何文送到他那邊的教學樓樓下。

    衛左執傘站在雨中，「下雨你就別來找我了，我就在教室里睡覺。」

    何文不疑有他，點頭示意自己知道了。

    根本沒打算去上課的衛左轉身離開。

    此時還沒有到上課時間，但由於下着雨，學校里沒有多少學生遊蕩。

    「一個人去天台能觸發校規嗎？」

    從發現天台黑影對他抱有殺意開始就一直想着怎麼弄死對方的衛左走到先前遇到墜樓者的那棟教學樓底下。

    他抬頭看向樓頂，目光幽深。

    五八誠實道：「不能，你得抓個倒霉蛋上去。」

    「嘖。」衛左煩躁地擰了擰眉。

    五八連忙安慰他：「沒事，明天學校里肯定得出亂子，你到時候隨便抓個對玩家有惡意的npc上去湊數就是了。」

    衛左抿唇不說話，向着校長室出發。

    路上他在清河大學隨處可見的藍色垃圾桶里看到了熟人。

    那個短髮的瘦弱女生。

    她安安靜靜地被對摺放在垃圾桶里，遍佈血絲的眼球死死盯着天空，嘴巴大張，因為身上皮膚緊緊貼着骨頭，能清楚地看到每塊骨頭的凸起。

    「死了嗎？」

    「死了，內臟已經被吃空了。」

    衛左上前幫死不瞑目的女生合上眼睛，將其從垃圾桶里撿出來，溫聲道：「我能等她復活後把她帶去天台嗎？」

    五八：……這是什麼地獄魔鬼的發言？

    五八誠懇地說：「可以，但沒必要，我們現在當務之急是去校長室找學生名單。」

    有個時不時就會犯病的宿主真是讓統心累。

    「好吧。」

    衛左遺憾地把女生放到草地上，貼心地脫下小西裝蓋在了她頭上：「好好休息吧。」

    一人一統繼續向校長室走去。

    約摸過了五六分鐘，終於到了樓底下。

    「看着沒什麼人氣。」衛左收起紅傘，望向樓里每間門上都貼着「某某某老師」鐵牌的辦公室。

    托谷和帶他到處亂逛的福，衛左來清河大學不久後，就發現這所學校的佈局刻意將學生和老師分得很開。

    它好像並不希望學生和老師走得很近。

    而老師們本身似乎也在疏遠學生。

    衛左走上樓，這棟樓里的陣陣冷氣讓他想起之前去過的教務處。

    一路來到校長辦公室門口。

    「吱呀——」

    緊閉的門自動打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