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永遠記得那天。

    時鐘指向了黎明，可陽光像是失去了蹤跡，明明衛星中太陽照常運轉，陽光卻一絲一毫都沒有照在土地上，有一道屏障隔絕了光明，

    「...老方，這天象，會和遊戲有關嗎」

    紀清平站在單位宿舍陽台，看向昏暗的天空，別說太陽，連月亮星星都不見了，整片天地被黑色籠罩。

    換上一身工作服，方屹從身後走來，和他並肩站在一起，

    「或許吧，但不要緊，我們還在一起」

    兩人相視一笑，身上穿着同樣的軍裝。

    即便天要塌了，他們也要奔赴到崗位，盡職盡責到最後一秒，

    「爸爸...怎麼了」

    睡眼惺忪的女孩被從自己的房間抱出來，揉着眼睛嘟囔。

    「沒事，爸爸在呢，繼續睡吧」

    劉耀低頭親了親自己的寶貝女兒，見她又沉沉睡去，抬頭和妻子交換了眼神。

    校花依舊漂亮美麗，眼神中的堅定不比他少，

    「老婆...」

    察覺到丈夫眼神中的愧疚，美婦擰了他一眼，

    「少嘰嘰歪歪的，睡覺！」

    動人外表下是潑辣的性子，美目流轉間的生動是任何怪物都無法替代的真實，劉耀懸起的心落到了胸膛里，

    「哎，睡吧」

    牆上的表走到了6點，窗外卻漆黑一片，像是永遠不會抵達天明。

    可天塌了又怎麼樣呢。

    他的愛人，他的女兒都在這裏，他不害怕。

    同樣的場景出現在很多玩家，不，是曾經的玩家那裏，經歷過超出人類認知的遊戲，他們都有預感，此刻的天大概和遊戲有關，

    「或許遊戲要徹底佔領現實世界了...」

    這是悲觀人的想法，

    「說不準是遊戲最後的招數，引起恐慌然後藉機干點什麼，不然它怎麼不直接抓人進遊戲呢」

    這是聰明人的猜想。

    許許多多的言論在遊戲論壇中發酵，這裏雖然已經被管控起來，可只要曾經是玩家就還能閱覽發言，

    【你們說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某人真的敗了？】

    擔心被管理員抓到，一些人悄悄的用代稱議論。

    【誰知道，說不定真的，不然怎麼會影響到現實世界】

    【說不定是把遊戲激怒了，然後要把我們也一起消滅...】

    雖然大部分玩家在遊戲崩服，被通緝被消除超能力中一直是一頭霧水，可遊戲暗中滋長了三年，存活下來不少老玩家，他們消息靈通，有的甚至摸到了點遊戲副本的真實，所以即便誰都沒說，有些人還是猜出來一點。

    玄和遊戲對上了。

    這一點毋庸置疑，但玄到底是什麼人，能力到底有多強，沒人知道。

    作為遊戲排名第一，他一直很神秘，

    【...他會不會已經成神了】

    繞來繞去還是繞到了這個話題，

    【有可能，不然遊戲神通廣大，他怎麼可能敵得過】

    【要我說，應該擔心警惕才對！如果他真成了神，他打贏了遊戲，那現實世界還容得下他嗎，得想辦法把他除掉，不然他能力那麼強，豈不是能隨便奴役我們...】

    【——該用戶已被禁言——】

    潛伏很久的審核君立刻將這條陰謀論進行刪除禁言的警告，但現在有不少人蹲在論壇，這條消息還是被看了去。

    有這種想法的大有人在。

    他們從呼風喚雨的超能力者變成了手無縛雞之力的普通人，不少玩家還在坐牢，甚至有些利用能力道具燒殺搶掠過的都被判了，處以死刑的視頻還在論壇里掛着，和玄當初一力斬殺百人的戰績放在一起，狠狠震懾了所有人。

    一朝從天上跌到地里固然憤恨，可所有人都這樣，那還算平衡，但現在玄或許將成為那個特殊，瞬間就不平衡了。

    不過這些玩家中最能搞事的已經全都祭了刀，次一點的現在還在牢裏勞改，剩下自由的只敢想不敢嚷，審核君一警告馬上沒了聲音。

    可這天到底什麼時候才能亮呢。

    【...或許這是我們最後的時間了】

    論壇里依舊在熱烈討論，有人叫喊着絕望，有人試圖想辦法，儼然一副末世的景象。

    只是這盛宴沒持續多久，突然所有人玩家都被踢出了論壇，空白的頁面只有一行碩大的404，

    「怎麼回事，怎麼打不開了」

    大家不停點擊刷新重進，很快，一個不可思議想法漸漸在人們心頭飄起，

    「轟——」

    只聽天邊一記悶響，這巨大到世界各地都聽到的聲音，引得所有人外出查看。

    黑暗的天邊慢慢出現光亮，看上去像是撕開一個口子，又像是再平常不過的早晨，

    「...天亮了」

    「天亮了！」

    人們呼喊着新的一天到來，萬物生靈也都在等待這一刻的到來。

    一陣風颳過，黑暗快速消退，清晨的藍天上連白雲都只有朦朧一層，今天是一個大晴天，

    「天可真清，能看到月亮和太陽一起出現呢...」

    小女孩站在陽台上往外看，來不及下山的月亮和剛剛上班的太陽都出現在天空，兩者都比往日要更清晰，各自掛在一邊，相互呼應，

    「神明護佑...吾主月之神...」

    少女跪在祭台旁，虔誠的看着天上的月亮。

    這是現實世界的一處山谷，在世人都不知道的時候，這裏一夜之間多了一個村子。

    奇怪的是，山谷與山脈之間有着一條非常清晰的分割線，從地圖，gps，衛星等各個設備都看不到村子的樣貌，只有山谷的一處瀑布水簾下有一方空洞，這就是雙土村的連接口。

    至此以後，他們與現實世界共存，直到世界萬萬年重組重建之後，也許兩個世界會成為相連的大小世界也說不定。

    *

    「槐，我感覺到了神明的力量，可為什麼神還沒回來呢」

    樹遙遙望着村口，自那天永夜之後，世界回到了正軌。

    現實世界的人類察覺不到，雙土村的這些神明子民是能真真切切感受到生靈萬物的歡喜。

    兩個世界的氣運和能量都恢復了順暢運轉，如果不是神明在維持，可能還需要很久才會變正常，所以兩位神明都沒事，但大半年了，誰都沒有見到玄和阿白，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現實世界這邊也在納悶，不過他們的消息比雙土村這邊要靈驗一點，因為他們有劉耀，

    「玄哥說了，世界還需要他維持運轉，他現在走不開，等能走開的時候或許都好幾百年以後了...」

    劉耀說的口都幹了，來來回回就這麼兩句。

    他身上還穿着工服，事情過去大半年，他儼然已經恢復自己社畜的身份，可誰知道前段時間突然收到了玄的訊息，驚詫之下趕緊來通報，

    「你是說他託夢給你？」

    「對」

    劉耀點頭，負責記錄的警員點頭，然後轉動身體，

    「他也託夢給你？」

    「對」

    來登記的是一個男孩，看上去非常年輕，他也說自己夢到了玄，囑咐的內容和劉耀的一樣。

    來者正是小林。

    不光是他，往桌邊看看，除了他們二人，紀清平也坐在位置上，他剛剛登記完，比起其他人忐忑的表情，他只有無語。

    屬實沒想到玄那個傢伙會來這麼一出，集體託夢，他當他是小說里的神明嗎。

    領導人拿到報告也是頭疼。

    自始至終他都沒有和這個玄見過，先前雙方有共同的敵人，所以他可以選擇放下一切忌憚合作，現在敵人沒了，作為一國領導人，他自然要擔心這個明顯能力強大的未知盟友。

    說他陰謀論也好，說他小人之心也罷，防患於未然總是沒錯。

    但誰能想到，那天之後半年都沒動靜，玄人間蒸發了。

    不但如此，他們找遍了現實世界，根本沒有玄這麼一個人。

    老者手邊還有一份厚厚的報告，那上面搜集了所有在遊戲中見過接觸過玄的玩家的證詞，種種跡象表明，玄可能根本不是現實世界的人類。

    那他到底是誰。

    他真的是人嗎。

    無數想法在老者心頭升起，對方或許察覺到了他的警惕多疑，這就集體託夢來告知下落，

    「需要維持世界運轉嗎...真是個滑頭」

    長長的嘆了一口氣，老者放下報告捏了捏眉心。

    檀木桌上除了各種文件就是一個茶壺，老者拿起抿了一口，放下時看到桌面上印着一道陽光。

    抬眼看過去，是窗子折射進來的。

    今天也是一個大晴天。

    「罷了罷了...你若不想現身那就算了...」

    將兩份報告放到一起，碎紙機嗡嗡作響，一切的秘密都化為紙屑，人們不會知道這場戰鬥，也不會知道玄的存在，繼續這樣平安喜樂的生活下去就夠了，

    ......

    「怎麼樣，你那邊有沒有消息」

    被惦記的玄此刻正在一處秘境內，閉着眼運轉體內的能量。

    這裏由他的空間所造，無邊無際仿若桃源，只是住在這裏的兩個主人都顧不上欣賞。

    阿白盤膝坐在樹下，長發散着，發尾隨着清風飄蕩，愜意悠然。

    祂碎裂的那條胳膊已經重組，臉頰上的裂紋也完好如初，但本源損傷太嚴重，聲音能力要想重新恢復需要千萬年才行，

    [系統總部只回復了會調查救助，具體如何沒有明細]

    雪白密長的睫毛微顫，阿白睜開眼睛，玄馬上起身過來給祂輕撫胸口輸送能量。

    他們二人恢復了部分能力之後便開始不斷聯繫系統總部。

    玄是新生的世界意識，阿白之前有過和系統總部聯繫的經歷，加上889的情況，馬上就連接總部提出報告。

    期間有別的系統來收集過線索，來來回回卻沒有一個能給他們答案，

    007是否還活着。

    「也許它真的...」

    向後靠在樹幹上，玄欲言又止，嘆息中佈滿憂傷。

    阿白坐在身旁，慢慢靠在他胸膛上，兩人倚着大樹休息。

    系統總部越是沒有答案，他們心中的悲傷就越甚。

    世態和平，他們的性命，都靠那一個小小白球的生命換來，如何不讓人難過。

    它那么小，大樹落下的葉子，花朵都比它要大。

    阿白伸手接住一朵落花，白色花苞小小一個，花瓣收攏含苞待放，圓圓的很像007，

    「它是一個很勇敢的系統，是英雄，我們會永遠記得它，也相信它會沒事...」

    玄的大手托起阿白的手和花，兩人的力量慢慢將這朵花苞染上光芒，

    [是的，小英雄007，會永遠平安...]

    兩位神明的祝福充滿了花苞，清風吹過，花苞隨風而走，被吹向不知何處...

    ......

    「...」

    「...0」

    「00......」

    「...007」

    不知道過了多久，混沌間，有聲音在喊。

    白色的一團精神體逐漸在聲音中被點亮，

    「...」

    無形無體，白色一團半透的樣子像馬上要熄滅了，它恍惚着醒來，不知今夕是何夕，也不知道自己是誰。

    「...007」

    這次聲音非常清晰，白色一團終於聽清了，身體因為這呼喚實質了不少，

    「007」

    再一次喊出名字，白團跳了跳。

    它不會說話，只能用這種方式回應，可除此之外，白團什麼都不知道。

    「想要知道嗎，來我這裏...」

    聲音消失，一隻閃耀着巨大光環的白球出現，它身周的光猶如太陽，刺眼偉大。

    白團被大白球身上的親切感吸引，慢慢跳躍着靠近，離得近了才看到，不只是它，有好多白團，好多很小很小的白球在圍着大白球轉，

    「來這裏...」

    聲音還在喚它，白團沒有猶豫，一頭扎到了大白球身上，眼前一晃，無數畫面開始放送，

    「...007？」

    「你是小精靈嗎...」

    「你這顆傻球...」

    「謝謝你007...」

    「你是一個...很棒的系統」

    「...很高興認識你，007」

    「007...路上小心，祝你一切順利」

    「......」

    一切的一切，白團都想起來了，

    「我是...我是007..可是我不是已經...」

    007虛無縹緲的身體晃了晃，它記起了所有，自然也記起了自己的死亡，還有被黑洞撕裂的痛苦，

    「...你的任務者保護了你」

    聲音再次響起，一段007沒看過的記憶片段出現。

    原來在黑洞爆炸的瞬間，007一下沒了意識，火與羽跳躍至最前，頂下了最重的衝擊，雖然007依舊被大爆炸吞沒，可因為這一下，它保留了一絲精神體，

    「那我是怎麼回來的？」

    「是這個東西」

    虛空中出現一個小卡片，007接過，整顆球瞬間嗚嗚咽咽起來。

    [秦氏基地：007]

    「這張身份卡是由氣運之子頒發，代表你被那個世界所認可，有着一絲世界之力......」

    007在最後之戰前將卡片郵寄回了總部，想要保留這最後一份禮物，沒想到卡片認可它的身份，竟同時保留了007一點精神力。

    總部在現場沒找到007的蹤跡，以為它泯滅的乾淨，還是大白球發現了這份臨別牽念，

    「你做得很好，007，總部將授予你優秀系統的稱號」

    「真的嗎！」

    007還沒從生還得驚喜中醒來，就又被一個驚喜砸中。

    要知道優秀系統的稱號可是會被刻在系統們的基礎手冊里的，那可是頂頂的榮耀！

    「不過這些要等你好起來之後，你的上一個任務者還在發信詢問，還有上上一個任務者，看在你任務完成的很好，允許你回信」

    上一個任務者就是玄和阿白，上上上一個...是唐清！

    「好好好，謝謝老大！」

    小白糰子瘋狂跳躍表示感謝，之後沒多久，兩封帶着想念和平安的信穿過宇宙投向兩個世界，而系統總部的任務基礎手冊上多了一位優秀系統的名字，

    007。

    「你好，007為你服務！」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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