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上妖王的神色略微有些僵硬。

    他和施氏相遇，是在施氏重傷失憶之時，他也早知道，這十來年的陪伴，或許會在施氏記憶回歸的那一刻截然而止。

    但他沒想到這一天會來得這麼突然。

    快嗎？並不快，十多年的時間，足以他用一輩子去懷念。

    他只是不舍罷了。

    他不會天真的認為施氏回憶起了曾經，想起兩個孩子，以及孩子的親生父親之後，還會與他在一起。

    施氏當初若不是與那個男人相愛，又怎會替對方生下兩個孩子呢？

    所以聽到這個話題，他下意識的想要迴避。

    但施氏卻緊緊抓住了他的手：「連玉，別走，這些事情，你也有資格知道。因為那才是真實的我，倘若、倘若你聽完之後想分開，我也會離開。」

    「我怎會捨得與你分開，你無論從前是什麼樣的人，在我心中，你永遠都是最好的。」

    施氏卻搖頭，苦笑道：「我不過是個為了目的不擇手段的人罷了。」

    說着，她目光看向南綰夜和南慕承：「我生下你們，也是為了一己私慾，但我愛你們，若不是失憶，我會親自將你們撫養長大。」

    「您說吧，我們沒有什麼不能接受的。」

    南綰夜心情複雜的說道。

    在她想來，她和小承的親生父親，怕不是什麼好人，否則施氏語氣中不會沒有半點懷念。

    墨雲渡正在想要不要迴避，剛抬腳，就聽見施氏說：

    「你們的父親，是上重天南家的老祖宗。」

    從蒼妄塵那裏聽說過上重天的南家，南家是十大家族之一，上重天的十大家族，含金量的自然不同凡響，比起下重天最強的皇室，都不知道強了幾百倍幾千倍，南綰夜一聽，傻眼了。

    老祖宗？

    墨雲渡默默收回了腳，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耳朵就差豎了起來。

    便是一直沒什麼表情的南慕承，臉上的神色也有點崩壞的樣子。

    老祖宗？這是什麼概念？到底多老的老祖宗？

    施氏似乎有些難堪，神色也有些不自然，她不敢看太上妖王的臉，害怕從他眼中看到鄙夷之類的神色，她只看着南綰夜和南慕承。

    「上重天，南家可以說是世家之首，眾多世家也以南家為龍頭之首。當年，是我算計了南家老祖才有了小夜你，而小承，是一場意外。」

    原來，當年的施氏，早年家族也是中等世家，她有個青梅竹馬的未婚夫，但未婚夫不僅與她的好姐妹搞在了一起，這兩個家族還聯合起來，試圖吞併施家。

    施家家破人亡，幾乎被連根拔起，她父母連同剩餘不到十人的族人險象環生終於逃脫追殺，隱居在魚龍混雜的偏遠城池中，她為了報仇，只能依附於他人。

    也只能說是孽緣，她招惹上了南家入塵的老祖宗，對方化作普通修士在世間歷練，而她因為幼時見過南家老祖年輕時的畫像，將其認出，故意引誘，想因此而獲得南家的助力。

    但懷上南綰夜的時候，她後悔了。

    南家老祖不是她能招惹的，她不敢回去見家人，更不敢再見到南家老祖。

    她意外落到了下重天，第一個遇到的人就是南啟良。

    當時的南啟良還只是一個小家族的長子，天賦一般，但擅長偽裝，對她熱情追求，施氏知道他姓南，覺得這是天註定的緣分，她想借着南啟良，將孩子生下來，等解決了上重天的麻煩，她再將南綰夜帶回去。

    她以為扶持南家變得強大，南家就會對她的女兒好，在她沒出事之前，也確實如此。

    這個期間，她擔心父母，又回了上重天一次，沒想到不久之後就被南家老祖逮住，接着又意外有了小承。

    施氏捨不得肚子裏的小生命，她擺脫南家老祖之後就回到了下重天，生下了小承。

    若說她對南家老祖沒有感情，也不可能，否則也不會接連為他生下兩個孩子。

    只是，他們之間是沒有可能的，差距太過懸殊，最終南家老祖找到了自己的道，兩人連最後一面都沒有見到，對方便悄然飛升了。

    沒多久，施氏就暴露了蹤跡，被仇家追殺，她重傷垂危，回到下重天，還特意同南啟良交代了兒女的事，在仇家趕來之前離開。

    她經過了一場大戰，幾乎快死了。

    是蒼連玉，也就是蒼妄塵的父王，將她救回，帶回妖宮醫治。

    後來的事，他們便都知道了。

    因為霜殺的毒，和過重的傷勢，她失憶了，並與蒼連玉相愛相伴了這麼多年。

    直到今天，她在看到了兒女之後毒發，才突然恢復了記憶。

    施氏將這些一口氣說完，大家久久無言。

    這時，太上妖王才開口道：

    「阿晚，還記得嗎？其實你身上有續命法寶，那法寶，或許是南家那位所留。」

    施氏詫異的看向他，腦子裏驟然多了曾經失去了記憶，使得她剛失憶時的事情已經記得不太清楚了。

    「你是說，那塊破碎的玉佩？」

    太上妖王點頭，從儲物戒里將那塊陳年玉佩拿了出來。

    玉佩破損得十分嚴重，上面都是龜裂的細紋，有些碎了的地方，是被他一點點拼湊好粘連在一起，這個還算完整的玉佩才能保存至今。

    「你竟然還收着它，我以為」

    「它當時佩戴在你身上，我想着將來你恢復記憶了或許會想起它。」

    實際上，施氏對這塊玉佩沒什麼印象，她都不清楚玉佩是什麼時候佩戴在她身上的。

    但如果蒼連玉說的不錯，那這塊玉佩，才是真正救了她的命，讓她險死還生，否則蒼連玉找到她的時候已經死了。

    一時間，她的心緒起伏不平。

    但施氏還是將玉佩接了過去。

    玉佩一到手，腦海里忽然多出了一段被封印的記憶。

    「你我人生都有一劫，難以避免，等將來你讓兩個孩子回上重天，我已經為他們安排好了一切。」

    那個印象里冷肅的男人，第一次用柔和的聲音這樣同她說話，眼神中，也帶着她看不懂的深沉情緒。

    施氏猛地捂住了腦袋。

    「他、他真的飛升了嗎？還是已經」

    南綰夜握住了她的手，幫她穩住身形，太上妖王神色擔憂，手伸了出來，卻又收了回去。

    南綰夜不知道施氏對南家老祖到底是什麼感情，所以她不知道該怎麼勸。

    其實不用她勸，施氏已經恢復了神態。

    她緊緊抓着南綰夜的手：「你們的父親已經為你們鋪好了路，到了上重天，就直接去南家吧。然後再去找你們的外祖父母，好不好？」

    「好。」

    南綰夜本來就要去上重天，她毫無猶豫的答應了下來。

    「您不隨我們一起去看看嗎？」

    這話一問出口，她看見太上妖王的身形都僵了僵。

    施氏終於朝太上妖王看去。

    「這裏才是我的家，過去的事情早已過去了。但，我不知道你連玉伯伯是否願意接受這樣的我。」

    「我當然願意！」

    蒼連玉急切的說道。

    「你不論是什麼樣子，永遠都是我的妻子。」

    「不過，阿晚，或許小夜不該叫我伯伯，應跟着妄塵叫我父王。」

    「什麼？小夜和妄塵？」

    施氏大驚失色，怎麼也無法將那個冷冷淡淡的繼子，和自己漂亮可人的女兒聯繫在一起。

    南綰夜怕她反對，直接就道：「是的，我已經有了妄塵的骨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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