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六章 渣男,老鬼

作品:《陰脈先生

    回到大河村,正好天亮。

    我把摩托還回去,扔了二十塊錢算油錢,步行回村,順路買了些早點。

    可進門的時候,卻發現早餐已經擺了一桌子,陸塵音正在大快朵頤。

    「包老嬸送來的,樂得合不攏嘴,還帶着個臉生的大姐,原想見你來着。你這又半夜出去作妖啊。」

    「地仙會的事。」

    我應了一句,坐到桌對面,把買來的早點放到桌上。

    具體什麼事沒有對陸塵音細說。

    陸塵音也就不問,反倒說:「我最近一直在翻當年鎮壓常老仙時的案卷,裏面提到他曾經做過一件事,說四九年瘟君行法,閻王爺收小童,他老神仙心善,所以給全金城的孩子贈護身符,十八歲以下都可以去求取,但得拿着生辰過去登記才行,防備歲數大的騙取護身符,影響他積善的功德。

    後來揭批他罪行的時候,這也是一樁罪行。他給人的護身符,就是個布口袋裝了個鵝卵石,石頭是手下人在江邊撿的,洗曬乾淨直接裝袋,也沒做法開光什麼的。當時這一條給他訂的罪是惡意散佈恐怖謠言,製造恐慌,矇騙群眾,盲信斂財。

    曹家旺死前說常老仙在金城布了個九九虛子煉真龍的局,雖然沒細說,但從他的經歷來看,應該脫不開人祭聚氣這類外道邪術的套路。他用這個說法收集孩子的生辰,很可能就是為了做這事。

    魏解要完成這個局,也得應在當做虛子的人身上,你可以注意一下這方面。」

    我說:「我沒查九九虛子煉真龍這事。當時我只答應老曹除掉魏解。」

    陸塵音說:「我又沒讓你去查這事,你留意一下這方面就行。」

    我問:「你要管這事?」

    陸塵音說:「師傅說過,我在道教學院畢業之前,不准管任何事情。」

    她頓了頓,又說:「等畢業我就十八歲,成年人,大姑娘啦,可以想幹什麼幹什麼。」

    語氣中很有期待感。

    顯然在等十八歲,就想去做什麼事情。

    這樣的心思,我感受過,也體驗過。

    我問:「那這事就扔着不管了?」

    陸塵音說:「能管的人應該快來了,到時候你幫忙配合一下就行。」

    我說:「我只管照看你,別的不管。」

    陸塵音漫不在乎地道:「讓你給姜春曉搭個橋,別的用不着你管。那母老虎心思大,你不伸手幫她,就要小心被她咬一口。你給她搭這個橋,她一定很開心,成人之美,一舉兩得。你可不要讓她爬你床,真要讓她爬了,一定會被她連皮帶骨頭吃得渣都不掉。」

    我笑道:「她心裏兩個人,一個死了的未婚夫,一個求不得的趙開來,哪能爬我這麼個沒名堂的江湖術士的床?也不看看她什麼出身。」

    陸塵音拿筷子點了點我,說:「你這張臉下面藏着罪孽深重的桃花債,搞不好把命賠上都還不了。唔,有沒有人跟你講過色字頭上一把刀?」

    我拿起買的包子咬了一口,說:「講過,還用一個特別刻骨銘心的方法講給我,讓我一輩子都忘不了。」

    陸塵音撇了撇嘴,道:「及爾偕老,老使我怨。淇則有岸,隰則有泮。總角之宴,言笑宴宴。信誓旦旦,不思其反。反是不思,亦已焉哉!」

    我無奈地說:「用這個說我不合適。」

    陸塵音說:「你這人不是鐵石心腸,是冷血無情,不是個好東西。」

    我承認道:「之前我就說我不是個好東西,你還安慰我說我不一樣。」

    陸塵音道:「我那說的是事實,不是安慰你。你跟曹家旺不一樣,可不代表你就是好東西了。」

    說到這裏,她嘆了口氣,將面前的羊雜湯一飲而盡,嘴巴一抹,起身往外走,幽幽扔下一句,「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聖人不仁以百姓為芻狗,天地之間,其猶橐龠乎?我要是師傅應該殺了你才對,所以我不如師傅吶。」

    我說:「你這也太瞧得起我了。」

    陸塵音沒回頭,給我留了個長長的「嘁」聲。

    吃過早飯,包玉芹來收拾碗筷,還帶着個年輕女人。

    「周先生,這是小戴,潘總給介紹的,先在家裏幫陣子工。小戴,叫人吶。」

    包玉芹輕輕推了一把,這女人才局促不安地向我鞠躬,「周先生你好,我叫戴金鳳。」

    這女人二十出頭,臉膛粗糙微黑,手上繭子和裂口,透着股子土氣,但周身上下收拾得乾淨整齊,哪怕身上的衣服陳舊且不怎麼合身,卻依舊顯得極為利索。

    令人印象深刻的是,她的眼睛很亮很清。

    我點了點頭,問:「家是哪裏的?」

    戴金鳳老實回答:「黔東南的。」

    我不由挑了下眉頭,「苗子?」

    還以為潘貴祥會在周邊或者本省找個人,沒想到他路子這麼野,居然跑這麼老遠找了個來。

    戴金鳳道:「我是漢人。」

    我問:「潘貴祥跟你說清楚了?」

    戴金鳳說:「潘老闆說得很明白,包大娘人好,我願意。」

    我問:「他許了什麼條件?」


    戴金鳳老實地道:「供我弟弟妹妹讀書。潘老闆在我們那捐了個小學,還總給我們那的孩子買東西,是個大善人,大家都信得過他。」

    我轉頭問包玉芹,「老嬸滿意?」

    包玉芹笑得合不攏嘴,「是個勤快利索的,就是不知道跟我們家強兵合不合,想着請您給把把關。」

    我失笑,擺了擺手,道:「我不懂算命合八字,這問我可是問錯人了。」

    包玉芹嘿嘿笑着,往窗外看了看,陪着小心問:「能不能請小陸仙姑幫忙看看?」

    我說:「陸師姐更不懂這些。」

    包玉芹說:「小陸仙姑是真神仙,不懂也不要緊,有她一句話就行。要不然,我這心裏總是不踏實,這麼好的美事怎麼就掉強兵那混小子頭上了?家裏這陣子就一直走背字兒,我就擔心別再出什麼岔子,好事變壞事。」

    我剛要說話,聽到院裏有急匆匆的腳步聲傳來,搭眼往窗外一瞧,便笑道:「不用麻煩陸師姐,能給你兒子算這個事的人來了。」

    話音未落,龍孝武就出現在門口,叫道:「周兄弟,在家吶?」

    一邊叫着,一邊往屋裏來。

    我道:「龍爺,這一大早的,什麼風把你吹過來了?」

    龍孝武瞟了包玉和戴金鳳一眼,道:「有個事要跟你講一下,不急,你先忙,我等會兒再說。」

    我說:「來得早不如來得巧,龍爺,這位是我對門鄰居,剛到金城的時候我就在她家裏落的腳,沒少受她照應,她要給兒子娶媳婦,想找人給看看合不合,你給瞧瞧?」

    轉頭又對包玉芹說:「老嬸,這位是龍孝武龍老先生,勘相點命金城第一,多少有錢人想請他,都得先排隊。」

    包玉芹一聽,便「哎喲」了一聲,趕緊拉着戴金鳳給龍孝武行禮,「龍老神仙,早就聽說您比法林寺的大師算命還准,沒想到能機會見着活着的您,我們娘倆給您行禮了。要是能得您給合一合,那可是我們天大的福分。」

    龍孝武背起手,挺着胸,慢條斯理地道:「所謂命不輕算,卦不輕推」

    我乾咳了一聲,「龍爺,這是很照顧我的對門鄰居!」

    龍孝武立刻把背着的手拿到身前,和藹可親地道:「但能夠相逢就是緣分,把生辰八字給我瞧一瞧吧。」

    包玉芹高興地應了,趕忙把何強兵和戴金鳳的生日告訴龍孝武。

    龍孝武袖手掐指推算了片刻,又細細端詳了一下戴金鳳和包玉芹的面相,皺眉思忖片刻後,偷偷瞄了我一眼,然後才捋着鬍子道:「上合,大吉。辛金日主,外柔內剛,一張一馳,文武之道,是個當家主事的,婚後若是女子掌家,則平安興遂,諸事皆益,子孫滿堂,必定終老。」

    「好,好,這我就放心了,多謝老神仙吉言。」

    包玉芹聽了,喜得合不攏嘴,趕忙摸出個厚厚的紅包來遞給龍孝武。

    「老神仙,我們這鄉下人家,就這麼點家底,原本是給周先生準備的,既然您給算了,就先孝敬您,周先生那份我回去再包了送來。」

    龍孝武瞟了我一眼,小心翼翼地接過紅包,悄悄捏了一把,便不由撇了撇嘴。

    我笑了笑,說:「一事不煩二主,既然八字這麼合,那就再麻煩龍爺給選個吉日吧。」

    龍孝武背着手好一通掐算,這才說:「最近的也是最好的吉日就在這個月底,辦婚事丈太急了,不如定在十月份,還可以慢慢準備」

    包玉芹說:「不緊,不緊,我讓老陶去幫忙把結婚證辦了,月底就擺席結婚,也不用搞儀式,以吃為主就行,周先生你覺得怎麼樣?」

    我點頭說:「挺好,到時候記得邀潘貴祥來。」

    「肯定得記着,這是我們老何家的大恩人,忘誰都不能把他給忘了。」

    包玉芹歡天喜地地帶着戴金鳳走了。

    我把她們送出門,轉回來才問:「龍爺,他們的八字真那麼合?」

    龍孝武道:「相當合,肯定是之前就找人算過,只是這婚事女人當家就能長長久久,男人當家就得各奔東西,咳,這女人一看就是山里出來的,沒什麼見識,這裏雖然是村子,可也是城中村,男人見識廣,腸子花,可不是她一個山里來的能拿得住的。」

    我贊道:「龍爺這手本事當真厲害,只憑這一手,就算不吃地仙會的飯口,也一樣能吃喝不愁,攢下一筆厚家底。」

    龍孝武搖頭道:「這手本事,錦上添花行,沒有地仙會,我最多也就是個街邊算命的,哪可能有現在的風光?」

    我說:「龍爺說笑了,以你的手段,算命也是算大命不算小命,至少做這鐵肩子不會比潘貴祥差。得,世上沒有後悔藥可吃,說正事吧。」

    龍孝武這才急急說:「周兄弟,出事了,昨晚我掃因斷尾的老點,讓純陽宮的弟子給端了,兩個門下都死在了那裏,你要掃尾的那個壽材也不見了。周兄弟,這可怎麼辦吶!」

    我擺手道:「壽材沒了不要緊,反正也清醒不過來,多活幾年少活幾年沒所謂。」

    龍孝武道:「不處理了,總歸是個禍害,何況還會影響到韓茂奇的續命效果。這是你第一次做這事,要是因為這點手尾砸了事,傷的可是你的臉面。魏解那老小子一直不太想把你引進這陰口飯里來一起討食,你要是出了事,讓他給抓住把柄,可就麻煩了。你看,是不是能管純陽宮把人要回來?」

    我笑道「不用那麼麻煩,我之前就說了那姓韓的不過是個土財主,沒必要搞什麼細水長流,一次把他割乾淨就是。這事你放心,我有數,也不會怪你。」

    龍孝武道:「可,可是,我那老點讓純陽宮給掃了」

    我不耐煩地擺手說:「掃了就掃了吧,難道你還想找純陽宮報仇?你有那個本事?這個點沒了,再用別的點嘛,別說你只有這麼一個掃尾斷因的老點啊。當然了,就算你只有這麼一個點也不要緊,金城上千萬人口,肯定還有做這個的,收一夥就是了。純陽宮的事情不要想了,我肯定不能為了你跟他們斗!這才是真正要壞大事!」

    龍孝武支支吾吾地道:「難道就這麼不管了?」

    我懷疑地看着他,「你想我怎麼管?為了你殺上純陽宮,把他們滅了,給你討個公道?龍爺,這怎麼可能?」

    龍孝武無奈地嘆了口氣,說:「純陽宮的弟子審了我在那邊辦事的門下,那兩個王八蛋把我給咬出來了。純陽宮要在金城這邊顯聖揚名,準備清掃地面,我要是讓他們給盯上,弄不好會被殺雞儆猴啊!」

    我皺起眉頭,「你不是說那兩個門人都死了嗎?怎麼還知道得這麼清楚?現場還有倖存者?」

    龍孝武說:「我在那邊設了銅管採信,一直安排人監視那兩個傢伙,出事之後,所有人都過去想把人搶出來,只有監聽的夥計沒動,結果去的人都死了,只剩下那夥計沒死,這才趕忙跑來找我的。」

    我眉頭緊鎖,板着臉說:「你把通過銅管採信聽來的內容都講給我聽,千萬不要有餘份遺漏,不然的話,我救不了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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