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八十章:賀禮

作品:《花繞凌風台

    夜幕降臨。

    一輪皎潔的明月在雲層中顯現,周圍繁星點點,星月爭輝,銀河絢爛,圍繞着景陵城的護城河上飄滿了花燈,河水波光粼粼,像是又一條人間星河在地面緩緩流淌着。

    無數明燈飛滿了天空,上面還垂掛着一句句喜慶吉祥的祝福語,與天上的繁星交相輝映。

    這時,只聽幾聲轟隆巨響響起,人們抬頭看去,一簇簇焰火相繼衝上了天空,五顏六色的花朵在夜幕中綻放,一時間飛花落雨,絢麗無比。

    景陵城仿佛被點亮了,儼然成了一個璀璨無比的不夜天城。

    整座城池燈火輝煌,街巷裏到處都是人,每條街道上都擺上了長龍宴,上面擺滿了美酒佳肴,惜王大婚,不僅下令要與民同樂三日,還大開糧倉,賑濟百姓。

    漫天的錦帳,漫天燦爛的花火,懸掛各處的綵球,各色形狀的花燈連成了一片,走馬燈一輪輪轉個不停,人們提着喜慶的燈籠,一邊吃着宴席,一邊其樂融融地交談,有大人的高談闊論聲,有小孩的嬉笑追鬧聲,還有戲台上優美悅耳的戲曲聲,配合着鼓聲、琴聲、笙簫聲,形成了一幅人間安康的喜樂場景。

    這也是大戰幾年來,景陵城最喜慶熱鬧的一天,大家都在笑,掙扎於平凡幸福的人們總是很容易得到滿足。

    此時,惜王府中也是賓客滿堂,蕭惜惟攜着凌汐池的手,正在接受來自五湖四海的祝賀。

    雖然凌汐池已經很累了,可現在還沒到她可以休息的時候。

    就在這時,門口迎賓處響起了一聲高昂的聲音:「月王到。」

    喧鬧的人群瞬間安靜了下來,所有人都扭頭看向了大門口,人們自動讓開了一條路,看着那緩緩走進來的皎如朗月的身影,不少人臉上都露出了意味深長的表情。

    血域一戰後,很多東西都已經被人慢慢淡化遺忘,但是關於他們幾人的愛恨糾葛卻歷久彌新,廣為人傳,好似這種曲折離奇的愛情故事總是容易成為人們茶餘飯後的談資,至今戲台上還有不少以他們的故事為藍本的戲本子,只要一開場,定是場場爆滿,座無虛席。

    天下誰不知道,今日的新娘,大名鼎鼎的無啟族族長,瀧日國的璟楓公主,先是代表瀧日國與瀚海國的顏王和親,然後又跑到月凌州,與寒月國的月王一起在凌雲寨揭竿起義,最後嫁給的竟然是雲隱國的惜王,這紅線亂得怕是連天上的月老來了都不知道該如何理清楚,真真是憑着一己之力攪動得三個國家風波迭起。

    不過看着那風華絕代的新娘子,又覺得這樣的事情發生在她身上簡直是離譜又合理。

    只見月弄寒信步走來,謝虛頤跟在他身後,手中還親自捧着一個紅木盤子,盤子裏也不知裝了什麼,上面還神秘兮兮的蓋上了一塊紅綢。

    蕭惜惟臉上露出一笑,攜着凌汐池的手走了上去,月弄寒在他們面前停了下來,有些歉意地說道:「抱歉,有事來晚了一步。」

    蕭惜惟笑道:「無妨,只要月王能來,什麼時候都不算晚。」

    月弄寒看了謝虛頤手中的盤子一眼,「今日惜王與王后大婚,本王特為兩位備了一份薄禮。」

    謝虛頤走上前來,紅綢揭開的那一刻,四下一片譁然,只見紅木盤上並列放着兩塊世所罕見的美玉,一塊圓如日,一塊彎如月,側而視之色碧,正而視之色白,在燈火下流光溢彩,熠熠生輝。

    「這是,靜影璧和浮光玦?」

    「看起來像是的,據說這靜影璧和浮光玦乃是前朝開國皇帝凌帝與他的愛妻昭陽皇后之物,靜影浮光一日一月,寓意着他們夫妻伉儷情深,感情就像天上的日月一樣光輝永存,乃是至情至性的信物,後面更是成為了昇鄆帝國的傳國之寶,被尊崇為帝王與帝後的象徵。」

    「我可聽說當初月王創建幻月影衛時,正是以這靜影沉璧作為兵符,有沉璧一出,皓月千里的說法,如今他將這靜影璧當做禮物送了出去,如此大禮,當真是有心了。」

    凌汐池看着那對散發着璀璨光芒的玉,突然想到了當初在安都城的場景,那時,他們的義軍才剛剛成立,正在誓師大會上,慕蓂牙送來了這塊浮光玦,現在回想起來,竟遙遠得像是上輩子的事情了。

    如今,兜兜轉轉,這浮光玦居然被月弄寒當作賀禮送給了他們。

    還真是,造化弄人啊,

    蕭惜惟也有些感慨,當初在生死場,月弄寒為了救她,不惜亮出了靜影璧,想要以寒月國的名義對瀧日國施壓,直到現在,他才終於感覺到,月弄寒對她的愛意其實從來就不遜色於他。

    可那又怎麼樣呢,現在,在她身邊的是他,也唯有他。

    月弄寒的手撫上了靜影璧和浮光玦,目光看向了蕭惜惟和凌汐池,笑道:「不知這禮,惜王和王后可還滿意?」

    蕭惜惟回以一笑,說道:「玉,是好玉,禮,亦是好禮。」

    「既然如此,」月弄寒的手一抬:「還請惜王笑納。」

    「來人。」

    蕭惜惟呼喝了一聲,非煙走了上來,月弄寒親手接過了謝虛頤手中的木盤,交於了非煙的手上。

    待到非煙退下了,蕭惜惟的手一揮,一個身着紅衣的小童端了三杯酒走上前來,蕭惜惟端起了其中一杯,說道:「多謝月王的厚禮,我們夫妻倆敬月王一杯。」

    見凌汐池也伸手去端酒杯,月弄寒抬手阻止了她,將手中的酒杯朝着蕭惜惟的方向點了一下,說道:「王后有孕在身,不宜飲酒,這杯酒就請惜王代飲吧。」

    蕭惜惟一笑,端起兩杯酒一飲而盡。

    飲過酒後,蕭惜惟放下了酒杯,衝着月弄寒歉意一笑,說道:「月王,今日賓客眾多,我與汐兒還要招呼其他賓客,恕不相陪了,若是有不周之處,還望月王見諒。」

    月弄寒沖他頷首,「惜王言重,來者皆是客,本王豈能因為自己而讓惜王冷落了其他的賓客,惜王不必自責。」

    「那我們先失陪了。」

    蕭惜惟衝着月弄寒微微頷首致歉,吩咐人來將月弄寒和謝虛頤帶去了上座,便攬着凌汐池的肩膀離去了。

    凌汐池猶豫了一下,扭頭看着跟在自己身後的葉嵐傾,說道:「傾兒,你和隨風哥哥去幫我招待一下月王和謝大人,別冷落了他們。」


    葉嵐傾點了點頭,轉身朝着月弄寒的方向走去。

    蕭惜惟繼續帶着凌汐池前往其他賓客處,正好看見沈桑辰、穆蘇和雷小虎與九幫十二會的幾個家主坐在一起,正在拼命朝他們敬酒,這三人是被凌汐池臨時借過來幫她招待賓客的,現在已是酒過數巡了,見雪原五豹和幾位蠍仙子也在,她連忙走了過去。

    再怎麼說,她也當過九幫十二會一段時間的掌令人,雖然已經昨是今非,但當初的情義卻還是在的。

    見她和蕭惜惟過去,所有人紛紛站起來沖他們敬酒,沈桑辰和穆蘇喝得眼睛都紅了,也大着舌頭異口同聲道:「汐姐姐,你過來啦,恭喜了,祝你和惜王永結同心,白頭偕老。」

    凌汐池瞪了他們一眼,佯裝責備道:「誰讓你們喝這麼多的。」

    穆蘇衝着她擺了擺手,說道:「汐姐姐成婚,我們都高興,今日再不喝痛快,日後怕是再也不……」

    他的話還沒說完,比他清醒的沈桑辰連忙悄悄踢了他一腳,有些話,這個時候不能說的呀。

    這些日子發生的事情,他們雖然不知全貌,但是也敏銳地嗅出了一些東西出來,這讓他們更加明白,寒月國和雲隱國是註定不能和平共處的,如今汐姐姐嫁給了蕭惜惟,就徹底與他們劃清界限了。

    雖然他也覺得很難過,可是,今朝有酒今朝醉不是嗎?

    至少,他們現在還能再看見她。

    少年人的愁緒總是那麼直白,高興了喝酒,不高興也喝酒,什麼事都寫在臉上,凌汐池無奈地搖了搖頭,說道:「別喝了,不然月王一會兒就得讓人將你們抬回去了。」

    穆蘇打了一個酒嗝,走到了她面前,低聲道:「汐姐姐,我這條命是你救的,沒有你就沒有我穆蘇的今天,無論將來發生了什麼,若是汐姐姐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只用說一聲,我便是萬死也不辭。」

    「說什麼胡話呢?」凌汐池伸手在他背上拍了一下,說道:「以後別說這種話了。」

    她看了沒喝多少酒的雷小虎一眼,示意他將穆蘇帶去好好清醒清醒,這笨小子,這麼大了還不知道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

    雷小虎連忙將穆蘇半拖半抱的帶走了。

    雪原五豹這時也走上前來,異口同聲道:「葉丫頭,當初說了還要再喝你們一頓酒的,如今這酒也喝了,我們幾個老頭子的心愿也算了了,也該告辭了。」

    「你們要走了?」

    蕭惜惟的臉色微微動容,看着面前幾個憨態可掬的老頭子,突然覺得,歲月無情催人老,雖然這幾個老頭總是不承認,但是,他們是真的已經老了,連頭髮都花白了。

    大豹嘆道:「那晚被你打了一頓,也算是把我們打醒了,我們是真的老了,這天下這江湖已經不屬於我們這些老骨頭了,是時候該交給你們這些年輕人了。」

    凌汐池看了幾位蠍仙子一眼,這些年來,她們幾個與雪原五豹相愛相殺,聚少離多,雪原五豹又是打定主意要做個浪子,只知道遊戲人間,如今到了這個年紀,反而才明白了真情才是最為可貴的,現在正逢時局動盪,江湖多變的時候,能在這時候退出江湖去頤養天年,對於他們而言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於是她也不再多說什麼,衝着幾位蠍仙子說道:「多謝幾位前輩送來的禮物,那些花草我很喜歡,待日後有機會,我們定去毒風谷看望你們。」

    蠍仙子衝着她點了點頭,其中一位道:「小丫頭,我們送來的那些花草都是我們幾姐妹培育出來的,其中有一種叫做食血魔蘭,是一種可以吃人的花,它的汁液可是毒中之毒,任何人被它碰上一下,便會立即化作一灘屍水,待到它開花的時候,可要注意別叫人碰到它了,不過它有一種好處,那就是當它開花的時候,方圓十里內不會有其他任何毒物敢靠近,更是連蚊蟲都不會有一隻。」

    凌汐池點了點頭,早就聽說了毒風谷里養滿了毒物,種着的也是各種稀奇古怪的毒花毒草,據說,就連毒風谷裏面吹過的風都是有毒的,所以聽到有這種吃人的毒花,她一點也不奇怪,只問道:「敢問前輩,它一般什麼時候開花。」

    蠍仙子道:「大約明年的這個時候吧。」

    凌汐池嗯了一聲,便聽蕭惜惟問:「你們什麼時候走?」

    雪原五豹說道:「既然十觀先生和琴老爺子都來了,我們也不多呆了,明日就離開。」

    蕭惜惟點了點頭,命人端了酒上來,說道:「那我們便以這一杯薄酒為你們送行吧,明日便不送你們了。」

    飲了酒後,大豹又拍了拍蕭惜惟的肩膀,感慨道:「你小子,日後好好對葉丫頭,可別讓她再受委屈了,知道嗎?」

    蕭惜惟笑着說道:「你們就安心吧。」

    二豹也嘆了口氣,抬眸看着遠處,目光也變得渾濁起來,「今日一別,不知何時能再相見,說不定再也不見了,我們這段時間老是回想起當初初見葉丫頭時的那場蹴鞠比賽,如果能再比試一場就好了。」

    看着他們少有的傷春悲秋的模樣,凌汐池心中突然湧起了一陣莫名的不安,她也不知道自己在不安什麼,只是看着眼前的雪原五豹,她總覺得這好似是最後一面了。

    不僅如此,從月弄寒出現開始,她所見的每一個人,仿佛都帶着一種告別的意味,冥冥中像是有一種無形的力量,在幫她斬斷與過往的聯繫。

    蕭惜惟也沒有見過雪原五豹這副模樣,這幾個老傢伙一直都是一副樂天的樣子,連生死都早已看淡,更遑論其他。

    他只道他們是那晚見到了他心魔發作,還在為他們擔憂,便說道:「不妨,來日方長,日後我們又不是真的不見面了,待到汐兒生下孩子,我會帶她來見你們的。」

    雪原五豹嗯了一聲,突然紛紛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幾人又開始嘰嘰喳喳起來。

    「就是,又不是不見了,怎麼搞得跟生離死別一樣,老二,都怪你,沒事說那種又酸又煽情的話做什麼,搞得我們雪原五豹像個娘們兒似的,辱沒了我們幾隻神豹的神威,今晚定要罰你的酒。」

    「必須罰,重重的罰,給他滿上。」

    「今晚不喝完這幾壇,你別想去睡覺。」

    「我們雪原五豹是誰,天塌下來了當被子蓋,死在哪裏就葬在哪裏的人,有什麼看不開的,喝酒喝酒。」

    幾人說着,便按着二豹去喝酒去了,氣得幾個蠍仙子在一旁叉着腰又罵了起來。

    凌汐池和蕭惜惟對視了一眼,不約而同地搖了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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