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出逃

作品:《沉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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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慕枕流一回頭,就看到戴寶貝驚疑的目光,苦笑道:「我並非有意瞞你,只是眼下的情形,實不是敘話的時候。」

    戴寶貝道:「託詞!」他憤怒地轉身朝牆,屁股對着他。

    慕枕流丟掉繩子站起來,從籃子中取了饅頭與水,留了一份給戴寶貝,自顧自地吃起來。

    戴寶貝見他不但不哄勸自己,反倒吃了起來,更怒,掀開被子下床來,搶到慕枕流身前,眼睛對着眼睛,鼻子對着鼻子,狠狠地瞪着他。

    慕枕流這才發現對方比自己高了半個頭,白面大眼,長得頗為俊俏風流,只是臉蛋嫩嫩的,稚氣未脫。

    「我連家中有幾口人都告訴你了!」戴寶貝控訴。

    慕枕流不着痕跡地退了半步,將最後一口饅頭塞入嘴中,咽下肚子才道:「我父母雙亡。」

    戴寶貝想了想,道:「我若是你,這樣的慘事,也說不出口。罷了,原諒你罷。只是,你這樣的大官身邊應有高手護衛,怎的也和我一般下場?」

    「誰說我是大官?」

    戴寶貝憤懣道:「你這人忒不實誠!沈正和起復,成了大大大大官,你是他的學生,再不濟也是個大大官。」

    慕枕流道:「我學無所成,身無所長,做官已是勉為其難,如何能當大大官?」

    「啊?你這麼沒用?」戴寶貝搖頭道,「你這麼沒用也能當官,我這麼能幹卻成了肉票!真是世風日下,人心不古!朝廷果然烏煙瘴氣!」

    慕枕流也不反駁,繞過他,徑自走到門邊:「這些留待以後再說,當務之急,離開為上。」

    「說得倒輕鬆,怎麼離……」

    他話音未落,慕枕流已經拉開了門。

    戴寶貝:「……」

    慕枕流道:「他走之前,忘了鎖門。」

    戴寶貝嘴角幾不可見地抽了下,道:「看出來了,你這個官的確不大。」

    門外木橋水塘,石路樹蔭,果與戴寶貝說得一般無二,甚是風雅。為避開小廝,他們棄了木橋,順着長道往前,起先躡手躡腳,唯恐被人察覺,但走着走着,總是圍牆長路,不見門洞,不由焦急,漸漸加快步伐,走了近半個時辰,戴寶貝突地叫道:「瞧那處,有座橋。」

    看着橋,慕枕流皺了皺眉。

    戴寶貝「啊呀」一聲叫起,原來他們走了這麼久,竟是繞回原地。

    看着熟悉的白石道,木板門,戴寶貝心驚膽跳:「鬼打牆?」

    慕枕流安撫道:「只是繞了個圈子。」

    戴寶貝自覺失態,惱羞成怒:「好端端的,修個圈子作甚?造這園子的人頭腦真是不清楚!」

    慕枕流心道:依照地形,這座橋是通向外界的唯一之路。毀了這座橋,這園子就剩下圍牆與池塘,如同一座監牢。

    「沒奈何,我們只好走一走這條橋了。」戴寶貝伸長脖子看橋的另一端,「希望沒什麼天羅地網在等着我們。」

    慕枕流微笑道:「再壞不過再被囚禁。」

    戴寶貝道:「保不准對方一怒之下把我們車裂成十七八塊,丟到山裏去餵狗。」

    慕枕流道:「要在山上湊齊十七八輛車並非易事。」

    「這倒是。」戴寶貝貓着腰,跟在慕枕流身後,小心翼翼地越過木橋。

    橋另一頭,也是一座園子,板栗樹,假山,長道,石路,竟與橋那頭一模一樣,彷如對鏡。

    戴寶貝嚇得拽緊了慕枕流的衣袖,顫聲道:「你看,還說不是鬼打牆?」

    慕枕流笑了笑:「假山,石路可以建造得一模一樣,樹葉的生長卻由不得人。你看,這邊板栗樹的樹葉是南密北凋,而橋那邊的樹也是南密北凋,若真是對鏡,應當是北密南凋才是。」


    戴寶貝聽了他的話,特特跑回去看,又巴巴地跑來:「那一頭,橋邊的板栗樹長着四條粗枝,這一棵卻長了五條!」

    慕枕流道:「寶貝兒觀察細微。」

    戴寶貝得意之餘,不忘禮尚往來地回夸道:「你也不差。」

    兩人且走且聊,沿着長道,竟走出了園子。戴寶貝聽到園外有腳步聲走動,連忙拉着慕枕流藏到樹後。

    不多時,兩個正值妙齡,花容月貌的黃衣少女手挎着花籃,談笑風生地從園前走過。

    戴寶貝看得兩眼發直:「人美,聲美,身姿更美。」他見慕枕流一臉淡定,酸溜溜地說:「你身邊自然多的是這樣的美人。」

    慕枕流道:「還是找路為先。」

    戴寶貝道:「有人的地方自然有路。我們不如跟着那兩個女子,縱然被發現,合我們二人之力,也能竟她們擒下。」

    慕枕流看了他一眼,道:「也好。」

    主意雖是他出的,可上場時,戴寶貝仍將慕枕流頂在前面,小步子地跟着那兩名少女身後。少女說着笑,全然不知有人尾隨。

    慕枕流和戴寶貝既要跟着人,又要小心不被發現,不免有些慌亂。路過一處假山時,慕枕流明明看到地上橫着塊山石,抬腿邁過,腳尖仍是被絆了一下,往前一撲,額頭正磕在假山上,腫了個大包。

    戴寶貝慌忙拉起他:「怎的這麼不小心?」他仗着身高,用嘴吹這傷口,「小時候我若是摔了,我娘便這樣對我。」

    慕枕流身體仿佛被他半圈在懷中,極不自在,伸手想要推開他,卻被摟得更緊。

    「寶,寶貝兒。」不喚還好,喚了反倒似在*,他一時尷尬不已。

    戴寶貝應了一聲,扯了半截袖子與他擦拭傷口上的塵土:「可惜撞的位置不正,不然倒像個壽星公。」

    慕枕流接過袖子,一邊自己擦拭一邊道:「人是不是跟丟了?」

    「啊。」戴寶貝呆了呆,探出頭去,果然不見了少女的蹤跡,「這可如何是好?」他看嚮慕枕流,「你是官兒,總有辦法的。快想些出來,我幫你參詳參詳。」

    慕枕流捂着額頭,道:「他們多半會送晚膳,自然會發現我們不見了。若是不能在晚膳前逃出去,便要找個地方躲一躲。」

    戴寶貝贊同。

    兩人又瞎轉起來。可是,自從見了那小廝,那少女,偌大的園子裏竟找不出第四個其他人。戴寶貝越走越疾,慕枕流被撞了腦袋,有些昏昏沉沉,加上早上吃了一個饅頭,並不抵餓,又走了這麼多路,身乏體困,下樓梯竟踩空了一腳,崴了腳。

    戴寶貝看看他的頭,又看看他的腳,嘀咕道:「這地方縱然不是鬼打牆,也邪門的很。」

    這次,慕枕流倒是不好反駁了。

    慕枕流崴了腳,走不得長路,戴寶貝便找了個小院子藏身。怎知一進門就看到跟丟的兩個黃衣少女在院子裏說說笑笑地晾衣服。

    慕枕流轉身要走,被戴寶貝拉住了。

    兩人躲在牆根里,等到少女回了屋,戴寶貝才拉着他進了園子一側的廚房。一入內,肉香便迎面撲來。戴寶貝喜道:「我果然沒有聞錯,是我最愛吃的紅燒肉!」

    慕枕流看着他有些無奈,拐着腿在一邊坐下。

    戴寶貝三下五除二地將盤子從蒸籠里撈出來,用鼻子嗅了嗅道:「可惜,是涼了的紅燒肉加熱,不新鮮。」

    慕枕流也聞得食指大動,順手撈起了筷子。

    「二姐,三姐,不好了!壞人跑了!」一連串的疾呼聲從院外一直傳到院內,扎着牛角辮的小童從外頭匆匆跑入,一下子撲入剛剛打開門的黃衣少女懷中。

    少女道:「哪個壞人跑了?」

    小童上氣不接下氣地說:「就是那個……打人的,還有那個……老師是壞蛋的!」

    廚房裏戴寶貝和慕枕流對視一眼。

    我就是那打人的。

    那我就是……剩下那個。

    難以描述的一眼,讓他們各自領走對自己的描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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