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哥，你不跟楊哥說嗎？」眼瞅着飛機就要落地，亮子這已經不知道是第幾次問坐在旁邊的鄭鑫海了。

    鄭鑫海偏頭看了他一眼，笑着說道：「我走那會，他的停車場就差不多已經開始啟動了，這個時候買賣開起來應該蠻忙的，我……就不打擾他了。」

    「唉……」亮子嘆了口氣，張了張嘴，卻是沒說什麼。

    這幾個月來，雖然離開了青島，但他倆還是沒出國，只是國內各個地方轉了轉。倒不是他不想出去，只是因為亮子有幾次尋釁滋事的案底，在辦理簽證的時候被拒了。以至於倆人索性都不出去了。

    亮子帶着瘸腿的鄭鑫海先去上海治療傷腿，待他稍微好一些的時候，便再去南邊的城市轉了轉，都說南方的水土更加的滋養人，他也算是一邊旅遊一邊療傷，嗯……順便避禍。

    只是……鄭鑫海還是小看了亮子那一棍子的「實誠」程度。

    粉碎性骨折不是那麼容易好的。

    即便是現在，他的腿里還打着鋼釘。

    都說傷筋動骨一百天，現在可是一百多天了，鄭鑫海也不過是勉強拄着拐杖可以行走，要恢復到以前隨意行動的程度，至少還得好幾個月。

    「年輕人，不要好勇鬥狠。」這是醫生在看完他的傷處之後的原話。

    他自己說是摔的，可經驗豐富的醫生哪裏看不出來他是被人給把腿敲斷的。

    鄭鑫海離開青島之前在湛山寺住過一段時間，加上離開青島四處遊覽的這段日子，讓他的心境發生了很大的變化。

    那種感覺很奇妙，就像是心靈被滌盪了一番。

    若是以前有人跟他那麼說話，他怕是也要起刺的。而面對老醫生的似叮嚀似斥責的話，鄭鑫海已然可以欣然接受。

    他不會說自己的腿究竟是怎麼斷的。

    因為後來知道了鄭鑫海腿傷的嚴重程度，為此，亮子內疚了很久。但鄭鑫海並不怪他。畢竟，那是他自己讓亮子動的手，而且，隱隱的，鄭鑫海也覺得自己應該有此一劫。

    有了李星雲的提點，他躲過了一些事情，但如果自己不承受一些什麼， 鄭鑫海總感覺心裏會很不踏實。

    所以，他選擇肉體上的痛苦，來作為某些不可言敘之事的替代。

    在玄學上，這叫「果報」，而在心理學上，這叫「轉嫁」。

    但不得不說，效果不錯，至少現在的鄭鑫海，自己覺得自己從來沒有像現在這麼「乾淨」過。

    如果說之前他對玄學屬於一種「嗤之以鼻」的態度，而現在，他信了。

    因為，李星雲所說的一切，都以板上釘釘的姿態應驗了。

    他的靠山因為經濟問題被上級審查，有道是「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在鄭鑫海的靠山不懈努力下，最終避免了牢獄之災，但一擼到底是免不了的。

    據說，去了某個三四縣的小城市裏的二線清水衙門養老去了。

    緊接着，青島對民間借貸大大小小的公司展開了整治行動。

    直到前幾天，他收到消息，那意思是風頭過去了。

    在外漂泊了許久，鄭鑫海也有些疲憊，更加上腿傷本來就需要靜養，他卻一直在奔波，導致傷處恢復的十分緩慢。

    既然塵埃落定，他也該回家了。

    亮子自然是很高興的。

    跑路……就算是遊山玩水了一番，那也是跑路。在感覺上是完全不同的。

    只是，他想把這個消息告訴在青島的朋友時，鄭鑫海則拒絕了。

    老鄭說只跟小彬彬他們說一聲，讓他們過來接下就行，不用跟楊瑞說。

    亮子勸說無果，也只能隨他。

    其實亮子看似粗憨，但心裏跟明鏡似的。

    鄭鑫海其實是不太想讓楊瑞看到他現在的樣子。

    一直以來，他都是意氣風發的。

    如今的鄭鑫海，說是狼狽不堪也不為過。

    他看的很清楚，在青島的整治行動過後，他在青島的根基算是毀了，就算手裏有點錢，想要重操舊業幾乎是不可能的，畢竟……公司都註銷了啊。再想把隊伍拉起來，光是註冊公司 估計都不會被通過。

    而且，沒了靠山，以他的那點資金只能小打小鬧。

    再不濟，他手底下也有十好幾號人，養這些人可都是要花錢的。業務開展不起來，等着坐吃山空麼？

    他不是沒想過轉行，只是，在一個行當里廝混的久了，再想換其他行業，其難度可想而知。

    就在那一瞬間，鄭鑫海忽然覺得，自己似乎除了放高利貸，特麼的別的啥也不會啊？

    一種英雄遲暮的感覺不自覺的瀰漫到了他的胸襟，讓他十分的鬱郁。

    這種狀態下，他不想見朋友，也是作為一個男人不想將自己的軟弱暴露出來罷了。

    亮子懂，所以他不再勸說，只等着落地之後，小彬彬他們先把海哥給送回去再說。

    之前通知小彬彬的時候，亮子就已經知道，海哥一走，就已經有不少以前的「兄弟」另投山門了。

    亮子估計，恐怕就連小彬彬他們幾個，也有了自己的想法，從他那欲言又止的狀態，亮子覺得如果沒事，絕對不可能。

    但他又有什麼辦法？

    人各有志啊。

    他還能攔着不成？

    想到這裏，亮子也在心中暗自嘆息着。

    取了行李，亮子準備去扶一下拄着拐杖的鄭鑫海，卻被他輕輕架開，示意自己可以。

    他走 慢，亮子也只好拖着行李箱跟在他的身後。

    倆人一前一後緩緩而行。

    這種速度，自然是被落到了最後。

    可是……

    當倆人剛剛出閘的時候，卻見到了一臉笑容的楊瑞。

    「海哥，不地道啊，偷摸兒溜了就溜了，怎麼回來了也不提前打個招呼？要不是我抓住了小彬彬，嚴刑拷問了一番，還不知道你今天回來呢。」

    「你……」

    鄭鑫海有些愕然地看着他，卻不知道說什麼好。

    「咋還矯情上了？我過來給你接個風有那麼意外麼？」

    走上前去，楊瑞分別給他和亮子一個大大的擁抱，順手就要接過亮子手裏的行李。

    「楊哥，可不敢。海哥沒跟你說，可不怕你忙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