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勝怎麼能不震驚？

    這可是他在沒有華勝這個名字之前的小名兒，這個世上，怕只有華雄和另外一個人知道！

    可是，華雄已經去世，即使和眼前這個少年有關係，也不可能提到自己小名吧！

    另外一個人？

    他是那個人的後代嗎？

    華勝盯着齊跡，陷入了深深有懵懂的回憶……

    那還是在清廷覆滅，軍閥混戰的時期，兄弟倆從小父母雙亡，連自己姓什麼都不知道，只有倆小名兒，一個叫驢蛋兒，一個叫狗蛋兒。

    當年，十一歲的華雄帶着背着五歲的華勝四處乞討流浪，來到了這個還叫臥龍縣城的地方。

    他們走到龍魂山腳一座財主的家門前，見到財主的兒子拿着包子餵狗，華勝太餓了，就對華雄說「哥哥我想吃包子」。華雄知道弟弟餓壞了，就拼了命衝上去，從狗嘴裏搶到了那個包子，逃跑的時候，卻被狗咬傷了腿。見到財主的兒子開始大喊，華雄也不管自己多疼，把包子塞到華勝手裏，被着他就往山里逃。

    華勝年紀小加上太餓，見到包子紅了眼，就把華雄忘在腦後，趴在背上一陣狂啃。

    等華雄實在跑不動，倒在地上，華勝已經吃完了包子，抿着嘴上的油，才注意到自己的哥哥已經昏迷不省人事。

    「哥哥……哥哥！」

    華勝根本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只會晃着華雄的身體一直哭叫。

    可惜，華雄憋着一口氣跑出太遠，昏倒的地方正是山溝。而且太陽落山，夜幕下顯得陰森恐怖，不時會有各種鳥叫，甚至是豺狼的嘯聲。

    華雄慢慢轉醒，卻虛弱不堪，可是華勝已經把包子吃光，根本沒有食物，似乎兄弟倆已經到了末路。

    至今，華勝還記得哥哥虛弱地問自己：「狗蛋兒，你怕不怕死？」

    而他回答的是：「哥哥，死是什麼東西，比餓還可怕嗎？」

    華雄撫摸着他的頭，只是無力地笑了笑，就把華勝抱在懷裏，閉上眼睛，默默等待死亡。

    「哥哥，你怎麼了啊？」

    華勝不想華雄閉着眼睛，就繼續問，華雄卻沒了回音。

    這下華勝害怕了，就哭叫着使勁兒晃動自己哥哥的身子，可是，一點兒作用沒有。

    可就在他驚恐無助的時候，虛無中突然響起一個充滿磁性的聲音，像是在自言自語，又像是在評價華雄：「這么小就可以微笑着直面死亡，真是不簡單。既然遇到我，也算是有緣，說明你們命不該絕，只是……」

    這話音還沒落，虛無中另外一個虛弱卻極為動聽的女子聲音也響了起來：「那個孩子真不錯，你就出手吧！」

    「可親你也這麼覺得？不過你的真靈……」

    「真靈沒有你，我暫時也能壓制一些，你先去救下那個孩子吧！」

    「那……好吧！」男子雖然有些遲疑，對女子說話卻極其溫柔：「你就堅持一下，我片刻就能治好他！」

    而這話說完，華勝就看到了自己身前出現了一名穿着白色書生長衫，黑髮披散肩頭的人。

    由於對方很高大，月光投射過來，華勝只能看到模糊的一張臉，很不清晰。

    不過，男子身上有一種讓人想要親近的氣息，華勝覺得很舒服，也根本不害怕，還傻傻地問了一句：「叔叔，你能救我哥哥嗎？」

    「呵呵，當然可以，你叫什麼呢？」男子微笑問道。

    「我叫狗蛋兒，我哥哥叫驢蛋兒！」華勝憨憨回答。

    「噗嗤！」

    虛無中傳來一聲極為好聽的輕笑，然後再沒聲息。

    而男子也微笑着蹲下，掀開華雄的褲腿，手按在傷口附近後，卻皺起眉頭喃喃說道：「竟然是華佗血脈—避毒之體，犬牙毒性全被分解。可是，這次受傷竟然刺激血脈覺醒，而他處於昏迷狀態，這……」

    「不要管我，我可以堅持久一些，你專心救那孩子吧！」動聽的女子聲音雖然虛弱，依舊在提醒男子。

    男子無言！

    華勝記得自己當時可憐巴巴的看着那個男子，懇求着：「求求您了，救救我哥哥吧！」

    「哎！」男子嘆息，沒有再說任何話，已經盤膝坐在地上，開始施針。

    是銀針，沒一根在月光下都顯得特別晶亮！

    華勝那時候才四歲，記憶里對銀針的印象最清晰，哪怕後來男子治療好華雄，還給他們起了現在的名字，也照顧了他們一段時間，他也看清楚男子的臉，可是到現在這麼多年過去，那人的樣子已經模糊，再也想不起來。

    而華勝也知道，男子雖然治好了哥哥，可那名如同仙子一樣的女子卻因為這段時間的耽擱，身體惡化，沒多久就離開人世。

    他隱約還記得女子臨去時候，還撫着哥哥華雄的頭說：「孩子，不要自責，一切自有因果。以後他會照顧你，你要好好跟他學……」

    然後，女子抓着男子的手，眼中含淚：「此生能有你相伴，我很快樂，在往後無盡歲月中，希望不要當我是過客，要記住我！」

    男子頭髮凌亂，兩行清淚默默流下，一語不發，只有點頭。

    女子離開了，哥哥華雄曾經想要拜那個男子當師傅，卻被一口回絕：「這話不要再提，也不要跟着我了，我會在臥龍找一戶人家撫養你們。如果想見我，就拿着這個哨子到龍魂樹下吹響！」

    說着，男子從女子的脖頸上取下一個不知何種材質製成的哨子，遞到了華雄手裏後，就帶着他們下山了。

    從此以後，華勝再沒有見過男子！

    可他知道，自己哥哥華雄似乎與男子有着聯繫，而且學得一身好功夫。

    一直到倭人入侵華夏，二十多歲的哥哥就告訴了自己乃是神醫華佗遺脈，並交給自己那本名為《陀經醫典》的書後，走上了抗倭之路。

    後來，內部戰爭爆發，哥哥反而退出了舞台，而自己則作為一名醫生，加入了那場戰爭。

    可以說，華勝和他的哥哥華雄，從幼年之後，就走上了兩條完全不同的道路，一直到華雄逝去之前都是這樣。

    哥哥的世界，他永遠不懂！

    而眼前被齊跡叫了一聲狗蛋兒，華勝記憶閘門打開，蒼老的雙眼除了震撼，還多了對逝去歲月的追憶……

    可是，眼前這個少年為什麼會知道？他依然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