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刺骨。

    范彥感覺手中握的是一杯冰水，抬起頭剛好和老者期待的眼神碰在一起，他露出一個僵硬的笑容，心中糾結：「這茶，喝還是不喝？」

    如果真是冷茶水倒也罷了，大不了一口悶。

    可眼前杯子裏暗紅色的液體看起來怎麼都不像正常的茶水。

    「老人家，敢問這茶是什麼茶？」他猶豫片刻，終於咬牙問道。

    「冰紅茶。」老者面不改色。

    「太可惜了，這幾天我身體不舒服，不能喝冷的東西。」范彥一臉痛惜放下茶杯，就像錯過了一杯九龍窠大紅袍茶。

    老者深深看了范彥一眼，「現在的年輕人都這麼不要臉了嗎？」

    「彼此彼此。」

    范彥回敬一句，心中呵呵，你連冰紅茶都能沏出來，還不允許我身體不舒服幾天？

    老者不以為意，淡淡一笑舉起手中的茶杯，細細抿了一口茶水，閉上眼睛回味，臉上浮起滿足的表情：「年輕人，說說吧，你為什麼來這裏。」

    范彥略一思索，便打算實話實說。因為老者剛才在提起乾洗店老闆的時候，稱呼對方為瘸子，這說明兩人之間關係不怎麼樣，或許他能從面前的老人這裏得到更多關於乾洗店老闆的資料，方便他等下逃離此地。

    走廊里傳來各種怪異的響動，范彥說話的時候經常心不在焉，可老者卻聽得很認真，最後連茶杯也放在了一旁，目光中露出奇特的光芒。

    「你是想替褚小天伸冤？」老者身體微微向前傾，盯着范彥的眼睛，仿佛這樣能看透范彥內心深處的真正想法。

    范彥點點頭：「我已經拿到了當初他在這裏撿錢包被冤枉的視頻。」

    「僅靠一個視頻不夠，」老者搖搖頭，「褚小天殺害了趙良芸一家，這是鐵的事實。而且冤枉他的人都被他殺害了，你怎麼替他伸冤？」

    「這……」

    范彥並未想那麼多，聽到老者的話，他才意識到自己想的太簡單了。雖然褚小天是被人一步一步逼上絕境的，但逼他的人都伏法了，還能怎麼辦？

    「不對，還有趙良新！」范彥想了起來，「如果不是趙良新想強拆他家的房子，褚小天也不會家破人亡。歸根到底，趙良新管理的新良地產才是真正的罪魁禍首。」

    聽見他的話，老者身形微微顫抖，神色變得黯然。片刻後老者站了起來，走到衣櫃旁邊，打開衣櫃，從裏面拿出一張報紙。

    范彥不明所以，目光隨着老者。

    正在此時，走廊里忽然風聲大作，吹得陳舊的門砰砰作響，從門縫裏鑽進來幾縷風，一下子將茶几上的蠟燭吹滅。

    在蠟燭吹滅的瞬間，過門風捲起了老者深褐色的長衫，下半截空蕩蕩的，沒有腳……

    范彥一張臉瞬間變得很精彩。

    他早就猜測過老者不是普通人，然而在真相揭曉的這一刻，他的心依然猛地跳動了一下，後背發冷。

    若不是走廊里更加不安寧，恐怕這一刻他已經奪門而出。

    怎麼辦？

    他很奇怪自己的腦袋還能清晰思考問題，門不可走，窗戶有着防盜網，所有的退路都被堵死。這個意思他只能安靜坐在這裏，跟一個沒有雙腳漂浮在半空中的老者暢談夜話？

    他僵硬坐在椅子上，發現手腳變得有些不聽使喚。黑暗猶如一張編織的巨網，將他牢牢困住。

    「我好想逃，卻逃不掉……」

    他的腦海中響起這首令人心碎的歌。

    抖抖索索從背包中摸出才放進去的水果刀，藏在褲兜里，以備不時之需。他剛放好水果刀，老者便回過頭來，左手拿着報紙，右手拿着一個打火機。

    咔嚓！

    打火機點燃了蠟燭，房間裏重新亮起昏黃的光線。他這才察覺到，蠟燭燃燒了這麼久，居然和他進門時的長短一模一樣。

    「不會我現在看到的都是幻覺吧？」

    他偷偷使勁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痛得差點叫出聲來，幸虧他及時咬緊了牙關。好吧……鑑定不是做夢。

    至於是不是幻覺，他看不出。看來只能藉助強大的網絡，他偷偷打開手機瀏覽器，迅速輸入關鍵字搜索：如何判斷自己看到的是不是幻覺？

    手機提示：你正處於無網環境，請先檢查網絡是否正常。

    4g都連不上？

    范彥差點將手機砸出去，肯定又是浪搞的鬼。這狗日的木板就不怕一不小心將他這個船主給浪死了？

    說到狗日的木板這幾個字的時候，懷裏的木板微微一震，以示抗議。

    老者重新坐下，看范彥臉色有些發白，以為他被外面的聲音嚇到了，笑道：「不必在意，她們進不來。」

    「可我也出不去。」范彥心道。

    陰森森的走廊里愈發熱鬧，有高跟鞋來回走步的噠噠聲，有溜滑板鞋的滾輪聲，甚至連樓上也隱隱傳來小孩嬉戲的聲音。

    但他已經完全顧不得外面的驚悚了，只是想着怎麼面對眼前的老者。

    「你在害怕嗎？」老人喝了口茶，突然問道。

    「啊？……沒，沒有。」

    老者笑了笑，從茶几底下抽出一張紙巾遞過來：「擦下冷汗吧。」

    范彥汗顏，接過老者手中的紙巾卻沒有用，只是隨手將額頭上的冷汗抹掉了。突然他止住了動作，轉頭看向走廊的方向。

    高跟鞋聲由遠及近，站在門口停了下來，就在范彥渾身發毛的時候。

    咚咚~

    有節奏的敲門聲響起。

    剛擦掉的冷汗又冒了出來，范彥的手伸入褲兜，握緊了水果刀，同時眼睛看向老者，如果對方起身開門，他必須奮起反抗一波。

    「今晚有客至，不參加宴會了。」老者面色平靜，淡淡開口。

    門外的聲音寂靜了片刻，高跟鞋慢慢離去。

    范彥緊繃的神經落下，鬆開水果刀，將手心的汗水在褲腿上抹乾淨才悄無聲息舒了一口氣。

    「年輕人，平常不看電視新聞或者報紙吧？」老者緩緩開口。

    「額，不看。」現在的年輕人幾乎都是低頭族，忙着刷微信、抖音，哪裏有時間關注新聞。報紙對於他們來說更是遙不可及。

    「來，看一下這張報紙。」老者將手中泛黃的報紙遞給范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