墜了一會兒後，陸冉的視線豁然開朗。

    從高空中看去，這是一片一望無際的大沙漠，毫無生機可言，此地寬闊，完全不知道哪裏是盡頭。

    這裏沒有太陽，但卻是一片燥熱，在遙遙的高空中陸冉就能感覺到地上傳來的熱浪。

    任身體自由下墜，墜下雲層，衣衫被風吹錚錚作響。

    嘭的一聲，陸冉連同沉重的腳銬手銬砸在了軟沙上，整個人被埋了進去，好不容易才從沙中扒出來。

    陸冉站起身，滿臉倦容，艱難的爬上最高的沙丘，才仔細的觀察這個對他來說陌生的世界。

    遠處，有一根通體潔白，溫潤如玉的柱子立在大地之上，直插天頂。陸冉估摸着，這柱子起碼要上百人才能抱下。

    更遠的地方也有一根同樣的玉柱子插在地上，只是在模糊的很，再遠些，還有一些更模糊的柱子虛影。

    好似這片土地無限長，無限大一般。

    陸冉知道，這一切只不過是幻象而已，任你如何向前走，都會繞回到原地，畢竟這個地方就這麼大。

    他又轉過身望去，在黃沙大地中，零散的有石頭搭建的簡易房子，能暫時給人陰涼。

    再遠些，那是一座石頭城，破落不堪。

    陸冉喉結微動，拖動步子向沙丘下走去，半柱香後走到了一處石頭壘起來的房子前，停下了腳步。

    他探頭向屋裏望去，頓時腦殼發麻。

    石房內，巴掌大小的地方里躺着一具乾屍，不知死了多少歲月，頭上的毛髮只有少數的幾根粘在上面。

    這乾屍到死都沒有被卸去四肢鐐銬，令人絕望！

    陸冉咬着牙，雙臂稍稍用力，將此石屋推塌，也算是薄葬了這位前輩吧。

    後來，陸冉挨個看了好幾個石屋，裏面情況大同小異，甚至有些更觸目驚心，連屍體都不是完整的！

    他只好又挪動腳步向石頭城前進。

    而此時律庭休息室內，程威正吹着涼風吃着水果，門外傳來腳步聲，讓他立即正襟危坐。

    當看到來人後，程威立即站起身恭敬的說道：「馮族老。」

    來人是一滿臉老人斑的老頭，雙目渾濁，他未理程威，徑直而過，坐在了椅子上。

    「程威，你現在還不回族裏受罰，留在此作甚？」馮族老說道。

    程威咬牙切齒道：「害我如此模樣的人還未死，我怎麼甘心回族裏受罰？」

    「哼！」馮族老冷哼一聲，讓程威渾身冒出冷汗，訓道：「你根本不配為程氏嫡子！今日不但落得如此模樣，還無膽回族受罰！」

    程威可知道至高族中懲罰落敗子嗣的嚴厲手段，他不敢回族，也不敢遣僕人回族向家長去告晟道人的狀，生怕父親派人來抓他。

    程威當即跪下咚咚咚的磕頭，不一會兒額頭上血跡斑斑，口中急呼。

    「族老饒我一次，等我接好斷臂，不再如此狼狽模樣，定回家受罰！」

    族老自然知道程威為什麼要接上斷臂再回去。

    馮族老甩手就一個耳光子抽在程威臉上，縱是他修為不如程威，但程威連避都不敢避。

    至高族中，對落敗越是慘的子弟，越是不留情面，懲罰也就越狠。程威這樣做也是為了減輕自己所受的懲罰。

    「廢物！今天我們三位族老替你將此事瞞下，你以後好自為之！」

    說罷，馮族老一腳踹翻跪在地上的程威，甩手離去。

    待族老走後，程威臉上陰晴不定：「來人！」

    話音未落，有一個黃衣仆躡手躡腳的跑進來：「小的在。」

    程威二話沒說，揪着他就是一頓打，發泄着自己心中的憤怒，黃衣仆也不敢躲，更不敢用功力去護體，就這般任程威捶打。

    等程威打夠了，他才坐下斥道：「晟道人去哪了？！」

    那黃衣仆渾身青紫交加，跪在地上仍笑着說道：「他說去首藥堂找人來幫少爺接斷臂去了，估計再要些時日就回來了。」

    「他倒也是有心！」

    「是是是。」

    「給我找三個女人過來！」程威眼中怒火未消，接着斥道：「再給我命令苦地看守官，給我好好的，重點的『照顧』陸冉！」

    「是是是。」黃衣仆得令連忙退下。

    第二苦地內，陸冉的身體開始逐漸適應這裏的燥熱，他蓬頭垢面，身上沾滿了沙子，看起來落魄不堪。

    石城佔地頗大，但城牆很矮，也就一人多高，上面滿是縫隙窟窿，好像一推就能推倒的樣子。

    站在城外向里看去，道路兩旁，不過是更多的簡易石屋，成排成列，如同墳墓一般。

    大街上沒有人走動，看起來似死氣沉沉。

    嘶啦！

    陸冉腳上的鐐銬在是石板路上發出了刺耳的聲響，就如同扔入潭水中的石子，瞬間起了波瀾。

    更多腳銬發出的噪音響起，有人從石屋內探出頭來，也有人從里走出來，他們面無表情的看着陸冉。

    其中有老有少，有男有女，大多面黃肌瘦，皮膚黝黑，渾身破爛，衣不遮體。

    這些人眼中毫無生氣，氣質頹廢。他們看自己如同一隻狗，看陸冉同樣如此。

    這是失敗者的眼神。

    不論失敗的過程是如何壯烈或是平淡，只要來到這裏，你就是徹頭徹尾的失敗者！

    他們就這樣無動於衷的看着陸冉，不出聲響，任陸冉拖着鐐銬經過他們身邊，這就是失敗者歡迎失敗者的方式。

    陸冉走了半晌，找到了一處偏僻的石屋坐了進去，感受着片刻的陰涼。

    這裏的人，沒有未來。這裏的人，唯一消磨時間的方法就是等時間過去，枯燥無味。

    陸冉長長的舒了一口氣，靜下心後，感受着周圍絲絲點點的元氣後，不禁嘆了一口氣。

    此處不但環境惡劣，連元氣都如此匱乏，在這裏修為不到退就算好的了。

    就在陸冉閉目養神的時候，石屋外面傳來密集的鎖鏈聲。

    陸冉蹙眉向外側身看去，有兩個皮包骨頭的老人走向他這裏，跪在外面祈求道：「年輕人，可憐可憐我們幾個老傢伙吧，我們打不過你，求你放點血給我們喝吧。」

    陸冉雙眼微眯，心中雖說同情，但理智告訴他，不能這樣做！

    他不能開這個先例，今天兩個老頭來討血吃，明天就會有四個，後天就會有五個！

    這裏人吃人！

    完人境界之下，元氣是貯藏在血液里的。

    雖說修道者只要開了奇脈就能辟穀，吞噬天地元氣，但在這種元氣匱乏的地方，無論你怎麼吞食，難免會有空虛飢餓的那天。

    陸冉想起城外石屋內，那些缺手斷腿的乾屍。心中感嘆，真到了極餓之時，人和畜生當真是沒什麼分別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會不會有那一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