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逃不掉的感染 2

作品:《我27

    他點了點桌面:「再要緊的事兒也要停一停,把傷養好了再去做,我是醫生你要聽我的話。記住了啊,每天都要來換藥。」我有點故意地問:「我要是哪一天忘記了換藥會怎麼樣?我要換幾天的藥啊?」他瞪了我一眼:「忘記了換藥的話傷口容易感染,你不會是想再讓我用手給你把淤血擠出來吧?等你的傷好了就不用換藥了,你現在着急也沒有用,早做什麼去了?」

    我笑着:「哥,你放心吧,我聽你的話,每天按時換藥,我做錯還不成嗎?醫生的職業病啊,訓病人就像訓小孩兒一樣。」他也被我逗笑:「你在我眼裏永遠是個長不大不會照顧自己的小孩兒,裝什麼大人樣啊,在我這兒?只是這些個日子沒有見你,反而覺得你的身上多了些悲傷地氣息,是不是遇到了什麼事情?」我也跟着他笑:「哥,沒有好好見你的這些日子,你在哪裏學會了給人看相了呢?能不能算是你的第二副業?你放心吧,我沒有什麼事情,也遇到了一些小事情現在再看看反而覺得不覺得是事兒了,哥,不用擔心我,有事兒我一定找你幫忙!不過,哥,我問你一句話呀,你不要生氣,你做這個行業都不會暈血嗎?」他白了我一眼,卻還是會答了我的問題:「在學校的時候也暈過呀,可不知不覺中已經這麼多年了,現在看來也不算事兒了。」哥突然沉默了,我淡淡的看着他,過了一會兒他又回過神來笑:「你沒事兒了吧,沒事就回家去吧。明天早點來!」

    我笑着和他說了再見,轉身出了門,我知道今天我的話讓哥想起來他忘記好久的事情,也許是我的錯,人的記憶真的是很奇妙,不經意的一句話,一首歌有時候也像一把帶着密碼的鑰匙開自己記憶庫的曾經,僅僅是自己的記憶與別人無關。也許每個人是每個人的過客,每個人又都是每個人的思念,我們生命里消失的美好永遠存在我們心裏看不見的角落,不知道會在那一日寄到哪個曾經經過的地方。

    我晃了晃自己的手,自己笑了起來,哎,現在的我哪還有心情去擔心哥呢,我自己都照顧不好自己,總是把自己搞的遍體鱗傷的,我的手心裏怕是要永遠留下一個記號了。只是今天在醫院傷口感染的事兒還是不告訴給媽聽了吧,她聽了只怕又會一陣子擔心吧,我和媽之間何嘗不是感染了,可我和媽之間不僅僅是只咬着牙把淤血擠出來這麼簡單,我又要怎麼辦才能讓媽對我不再有愧疚有懷疑有擔心呢?我如果什麼都不做,是不是情況會更糟?我去青海發展的決定在媽的眼睛裏是不是還是一味的任性和不成熟呢?我常常的嘆氣,我又一次問了自己這麼多沒有答案的問題,我總是發現問題卻永遠找不到問題的答案,我永遠也學不會聰明。受了傷的又何止我自己的手呀,我的心裏的傷口又何嘗不是沒有好起來,是我太過執着了吧,還是生活太過無奈?一個新的夏天就要開始了,我在去年的夏末第一次去了青海,第一次遇到了我人生里的轉折,如今我又一次打定主意要去青海是不是冥冥之中自有安排呢?

    我一個人沒有打車靜靜地走在路上,微風徐徐的吹着亂了我的發,我又要回家了,家裏媽還在等着我。我的心裏突然像是也颳起了一陣風,這不是結局,這僅僅是另一個故事的開始,我手上的傷口好起來的那天就是我生命力的另一個的轉折。我看不到結局,我卻只能一步一步的向前走去,這是我的人生除了接受我別無選擇。繁花盛夏,一念涼薄。短短八個字也可道盡我的心境了。

    突然電話又響了起來,居然是分別之後完全沒有消息的謝,我笑:「謝,怎麼會給我打電話?想我了嗎?呵呵……」她也跟着我一起笑:「是呀,是呀,我想死你了。」我突然想起來另一件事情:「謝呀,我想起來一件事情呀,你應該已經知道了吧。就是你認的那個弟弟呀,他前兩天剛結婚了。」謝本來很是輕鬆地和我嬉鬧着,聽完我的話她有一種崩潰和凌亂的感覺:「他真的前幾天結婚了嗎?他前倆天是和我打過電話,可是那天我手機沒拿,我以為他沒事就沒有回電話。」我笑的很張狂:「哈哈老謝你死定了!如果我是他我一定跟你絕交,人家白叫你這麼多年姐,居然哪天結婚你都給忘了!哈哈哈!」

    謝一臉的委屈:「我回家這幾天很忙,忙得我都忘了今天是星期幾了。他在離開鄭州前跟我說離他結婚還有一個月,我一直以為時間還很長,這怎麼就過去了呢?我都沒臉見他了,你說我什麼時候跟他聯繫呢?我怕他罵我,可是不聯繫又不行,啊煩死了!你說我怎麼辦啊?」我撓了撓頭:「我也不知道啊。我的記性也不好,但是也沒差到跟你一樣啊。祝你好運吧!不過,我受傷了。」謝嘆了口氣,接着問:「哪兒受傷了,怎麼了?難道失戀了?」我吼道:「失你妹啊,我只是不小心劃破了自己的手!」謝一臉不屑特別鄙視的說:「什麼啊,一點小傷,大驚小怪的。」我不置可否的笑了笑:「傷口沒事,讓我鬱悶的是另一件事,我竟然對麻藥免疫!我一直想不通,我明明沒有做過大手術,怎麼會對麻藥免疫?」

    謝想了半天:「這件事情我也想不通呀,你以後要注意不要再讓自己受傷了,不然會很疼的。你不是打算去青海媽,計劃什麼時候動身,你媽現在知道了嗎?」我沉默了:「嗯,我一開始是打算這幾天就要告訴我媽的,可是現在我又受了傷。我想着等我的手好了再和她商量這件事情。等我商量好了確定了日子再告訴你吧。你也要照顧好自己呀。謝,你會不會覺得我很任性呀?」謝搖了搖頭:「不會,人不能跟自己的心作對,做你想做的事情吧,人生是你自己的,別人幫不了你也替不了你。」


    我笑的有些飄渺:「好的。我記下了。你放心吧。不過你要是結婚的話一定給我打電話呀,我來做你的伴娘呀,老馬還在我的空間問我,咱們三個什麼時候結婚呢。你不要和我聊了,快點給你弟弟打電話吧。我很好放心。」電話就這樣掛掉了。我一個人也終於回到了家門口,我們的青春就這樣在一天又一天的變故中沒有了,我們的未來卻怎麼也看不到想要的結局。我嘆氣打開了門:「媽,我回來了。」沒有人回答我,家裏沒有人,我找了點吃的一個人對着電腦發呆。我手心裏的傷什麼時候才能好起來呢?我想,我喜歡上旅行,一大部分是想要逃離這座在熟悉中慢慢有些模糊而陌生的城市,在這個城市裏每一次沉重的呼吸都讓我的心好疼,疼的讓我格外的清醒卻又無比渴望着糊塗,也許這一次背起的背包,這一次帶上的耳機能讓我真正的卸下平日裏的偽裝,去那一個最初的地方卻是為了靠近最初的自己。我總是以為,安靜的生活就不會有波折,也許在經歷了才更明白我的心在說些什麼,刻骨銘心也不過如此。我想我需要的是給自己再去相信的勇氣,越過傷痛越過謊言去擁抱自己。

    在這個世界上我最寶貴的財富就是我自己的心了。我喜歡的林徽因說過:我們一直是在離別中,比如和愛的人,和傷害,甚至和時光……我的二十七歲終於畫上了並不是太完美的句號,短短的幾行字,我什麼都寫了,可我又明明什麼都沒有寫,我以為我寫下來的可以一直存在,我以為我沒有寫下來的我可以永遠記得。風在陽光將盡的時候,一直一直的吹着,我的頭髮一寸一寸的凌亂着眼睛裏的世界。明媚的五月,花兒開了,青青的草兒也綠了,我在經歷了某些複雜的事情之後,才知道真正了解改變一個人的不是事件的本身而是經歷過事情之後的心情和感觸,有些事情有些心情是只屬於自己的。

    天色漸漸地暗了下來,隔着玻璃我看見路上的路燈一盞一盞的亮了起來,暖暖的鵝黃色清澈的透過縱橫交錯的枝椏漏下一枚一枚的光斑,遠遠地媽牽着爸的手沿着熟悉的街道走在回家的路上,人影顛倒中無人理會這對年邁的夫妻,清風裏,我看着他們的身影嘆息,畫面定格的時候,我恍如隔世。我聽見自己衝下樓的聲音,衣襟在風裏掙扎,我仰視着天空不語,爸看到了站在角落裏的我,他抽回了媽握着的自己手,我的心一陣的抽緊痛感蔓延,我努力看着爸的臉,爸卻透過我看着家的方向,我在爸的眼睛裏望見一顆一顆的流浪的純白的星星,它們在風裏吹着靜靜地看着我,我咬緊自己的嘴唇。

    我把自己丟在暖暖的鵝黃色路燈下,一簇一簇的光斑陪着我,直至自己眼睛裏也有了一顆一顆的流星,媽靜靜地看着我:「你怎麼站在這裏呀?」我這才回過神來:「媽。」媽點了點頭,回頭看了看爸:「你陪你爸一會兒吧,我先回家去做飯了。」我沒有再說話只是點了點頭看着媽離去的身影。我拉起爸的手:「爸,我陪着你。爸,還認識我嗎?」爸還是一如往常的沉默,我也已經習慣了:「爸,你同意我一個人去青海嗎?我要是去了我最初來的地方你會同意放我走嗎?爸,要是媽反對我的離開,你會不會幫我說話?爸,你天天都在想些什麼呢?你能不能記得我的小時候調皮的樣子?」我一個人自言自語,爸靜靜地陪着我,我拿出了一顆糖放在了爸的手心裏:「爸,你看到我受傷的手了嗎?小時候你告訴我,傷心地時候吃顆糖就能重新幸福起來,爸,我現在給你一顆糖,我也給自己一顆糖,我們一起吃了吧,吃着等着我們的幸福到來,好不好?」

    我含着糖抬頭看了看天色:「爸,天色已經有些晚了了,走吧,我帶你回家!」我輕輕地打開了那扇門,整個房間飄着熟悉的飯菜香,媽繫着熟悉的圍裙在廚房裏忙碌,我拉着爸坐在了飯桌前用力握緊自己的手指,手心濕濕的出着汗,不着痕跡的我做了幾個深呼吸對着媽的背影喊:「媽,你忙完了沒有呀?你先停一下吧,我有很重要的事情和你商量!你先聽我說,事情是這樣的……我打算等我的傷好了就去青海工作,媽,你同意我去嗎?你不要誤會,真的沒有別的,我只是覺得青海更適合我的發展,我喜歡那裏的生活方式和生活節奏,媽,你,你說句話呀?要是你不同意我就不去,我聽你的,你不要一直不說話呀?媽……」房間裏只有我的聲音在起起伏伏的飄蕩着,一切都是那樣的平靜,靜的讓我覺得在這個房間只有我一個人在演着獨角戲,我迫切的盯着媽的臉,還是一如往常的看不出,我最終也看不出媽的反應,卻也沒有我預想中的雷霆震怒,空氣似乎也凝固了,我居然在這樣的氣氛里第一次主動說出了自己的想法,第一次聽從了我自己的心,我感覺自己全身的細胞全部張開了,渴望捕捉到媽最細微的反應來判斷事態的發展。手心裏的汗終於侵入了我的傷口,突然地一陣刺痛,我下意識的甩了一下手吸了一口涼氣,媽有點緊張的想要伸手來拉我的手卻停在半空又放了下來:「你的性格怎麼還是這樣的毛糙?」

    我愣了愣岔岔的笑:「媽,這點傷沒有事兒,你同意我去青海發展嗎?」媽失了神呆呆的坐了下來,聲音卻格外的低沉:「你,你最終還是要離開了……」我也坐在了一旁卻說不出話,我應該告訴媽,我只是覺得青海適合我的發展,我就算在青海定居也會記得這裏有個家,我應該告訴媽,留在這裏我並不快樂,這裏有太多太多我不想記得的事情。我應該告訴媽,我會常常回來看看也會常常打電話的。可是我什麼都說不出來,我陪着媽沉默又或者是媽陪着我沉默,時間就這樣流逝不管是對我還是對媽都是一種煎熬。牆上的時針指向了十點鐘,媽嘆氣站了起來:「早點睡吧,太晚了。」我想要再說些什麼卻又說不出來,我以為我會失眠可是我沒有,只是這一晚的夢境是那樣的凌亂不堪,從夢境中掙扎着醒過來已經是第二天的中午了,隱隱聽見媽在喊我:「快點出來吃飯吧,下午還有去火車站呢。」

    我睡眼蓬鬆的拉開門:「媽,好好地去火車站幹嗎?有親戚要來我們家嗎?」媽正在忙碌的手停了停才又輕鬆地說:「你昨天不是說要去青海嗎,我一早就讓你哥訂好了火車票,今天晚上的車,你快點吃飯吧,下午把東西收拾一下就出發。」我的神志一下清醒了:「媽,你同意了?」媽點了點頭:「我同意了,本來想着你的手好了再讓你去,可是我又覺得不過一點小傷而已,不耽誤你的事情,不要愣着了,吃飯吧。」我的眼淚一下子掉了出來:「媽,我再陪你幾天,等我的傷好了我再離開。」媽卻輕輕搖了搖頭:「去吧,要照顧好自己,有事情要多和別人商量,常回家打電話。你不能一直待在我的身邊,我已經錯了兩次了,這一次媽聽你的……」

    我終於又一次一個人拖着行李坐在了人來人往的候車大廳,在一個毫不起眼的角落裏我輕輕笑了起來,手腕上的米拉瀰漫着若有似無的香,我又要一個人上路了,只是這一次我有了地址也有了笑容,這不是結局,這只是開始。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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