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寇楨

作品:《妻乃大將軍

    望着捧着貼盒跑出去的小骰子,白夜急道:「等...」

    「等什麼等!奏章一定要比我先到汴京!這樣才好早做安排!」

    「還能安排什麼?我隱瞞女兒身在前,又擄走你在後...」

    摩搓着令牌,站了起來,「我沒在奏章中寫這些事情,只寫了你是女兒身的事情,太后要是知道你是女人,肯定很高興。」

    一下起身大氅順着滑落,夏宗孝嚴肅的看着白夜:「除了瞞報女兒身之外,我沒有寫其他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免得節外生枝。」

    「可你不上奏,右相也會上奏的,瞞不住的,我知道你為我好,但你的那套說辭沒人會信的。」

    「他不會上奏的,信不信重要嗎?我那套說辭只是給雙方一個台階下而已,至於剛才那份奏章?也是一步台階,因為我要娶你你是女人的身份朝廷終究會知道的,邁不過朝廷,邁不過皇帝太后,主動請罪也算給他們個交代。」

    「可是...」白夜還是不安。

    「沒事的!信我!朝中那幫穿紅着紫的朝臣們會怒,皇帝會惱,但太后會高興...只要太后高興...他們就是再怒再惱也得悶在肚子裏...至於寇禎那裏,也不必擔心,他可欠我個人情,是時候還我了...」

    「放心...沒事的...我保證,最遲明晚寇禎就會放人...相信我。」夏宗孝拉着白夜的手認真道。

    他們倆旁若無人的舉動,惹得帳內的尷尬萬分,孫延武和楊忠等親衛看也不是不看也不是,只能低着頭盯着自己腳下。

    一直沒有存在感的谷滿倉笑呵呵的沒有避諱的看着自家王爺。

    他跟在夏宗孝多年,衛王府實際的大管家多少知道點夏宗孝的秘辛,知道活白虎對夏宗孝和他們衛王府而言意味着什麼,雖然他對與這個傳言一直抱着半信半疑的態度,但是他們這樣的門第人家終究是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的。

    如今看來,自家王爺已經信了。既然王爺信了,他們這些人也得信。

    谷滿倉輕輕的咳嗽了一聲,出聲道:「殿下,王妃,楊同知他們還在呢!」

    夏宗孝不悅道:「還在啊?還有事嗎?」

    谷滿倉這時湊上前,取代了小骰子平時乾的活,殷勤的端茶倒水,兩杯香茗飄散着茶香,用茶盤托着端到夏宗孝和白夜面前,親自奉茶遞到夏宗孝手上又湊到夏宗孝耳邊小聲竊竊私語....

    朔州城內,已經宵禁,街巷之中,除了巡夜的士兵發出踏踏的腳步聲,就只有偶爾零星的犬吠傳來,整個朔州城悄然沉睡。

    內東城一處靠近刺史府衙平淡無奇的私人院落內,其餘屋內的燈光早已熄滅,除了書房內還有昏暗的如豆大的燈光透出。

    書房內,臥榻處,一位着着儒服緞袍的老者枕着手臂斜臥在榻上,一位豆蔻年華,姿容清麗穿戴素雅的女子正小心跪坐在榻上,用美人錘有節奏力度適中的敲打着老者的胳臂側身。

    老人半眯着渾濁的雙目,喉嚨不時發出來老年人特有的喉音,手中半卷着一冊古籍的搖搖欲墜,眼瞅着就要從手中滑落。

    恭敬侍立在冊的一位穿着官袍的男子,小心的打量片刻,便惦着腳尖走進不敢發出一絲動靜,唯恐驚動老者。


    輕輕從老者手中取下隨時都有可能會滑落的古籍,男子的動作很輕柔,很小心,但在古籍離開老者的那一剎那,老者還是醒了。

    渾濁的雙眼迷茫的睜開,眼眶中還泛着濕潤,一陣仿佛朦朦醒來的鼻音,打着呵氣,眼角溢出一滴淚水。

    咳嗽了幾聲,喉嚨中的痰音很重,劇烈咳嗽了好半天也沒有咳乾淨,跪坐在他身旁的豆蔻女子輕柔的撫順着老者的背部,聲音柔糯動人:「老爺......」

    男子急忙從榻底取出一個金蟾痰盂伺候着老者將污穢排出,豆蔻女子適時的遞上一杯淡茶盡心的將老者滿是老人斑的頭部扶到自己胸前,一口一口侍奉着淡茶......

    老者劇烈的咳嗽導致起伏的胸膛還沒平靜,蒼老的聲音卻帶着鬆快與欣慰輕柔的拍着女子的白嫩的柔荑:「這次出征,多虧蘭娘隨身服侍,否者這一行何止千里,舟車勞頓,可真是糟了罪了...」

    「伺候老爺是妾身的本分...,老爺您和七郎還有公務要談,妾身去後廚為老爺準備點素淡的小菜以備宵夜食用,妾身告退。」蘭娘說完,從老者腳邊爬下軟塌,微微施禮一福轉身而去。

    老者在男子的攙扶下站了起來,屋內的碳爐內的碳光暗淡,熱氣散出沒多遠就消散在寒冷的空氣中。

    官袍男子伺候着老者在書案前坐下,又為老者加披了一件寒氅,這才拿着火鉗子準備從碳爐邊上的竹蔑框內取出上好的銀霜碳添置進爐內。

    卻被老者制止了:「文璞,莫添了...人老了...屋內太熱就容易睏倦,冷點好,冷點清醒......」

    「是,叔父。」寇文璞放下火鉗,回到老者身邊侍立着。

    書案上的小燈台,燈火搖曳昏暗,好似隨時都有可能滅了,寇文璞從桌上取出挑針輕輕的沾着油脂挑了挑,小火苗瞬間就竄大了,燈光照亮了整個書案,周邊是雜亂無章的鋪着各處來往的書信,文書公函。

    只有在寇禎面前的這一塊書寫的區域,一份早已寫好的彈劾薊鎮統制鎮北將軍白夜的奏章安安靜靜的躺在上邊,只是還沒有用印。

    寇禎干皺枯縮的手微微顫抖的拿起這份奏章,昏黃的燈光搖曳着,寇禎已經過知命之年,常年埋頭政務案牘之中,使他的眼神越發的不濟,就着燈光上邊的自己親手一個一個寫下的蠅頭小楷就像是蠕動的小蟲一般,在眼前蠕動。

    寇禎放下奏章,雙手揉了揉發澀的雙眼,皺皮斑點的臉上儘是疲倦,嘆了一口輕氣,乾澀沙啞的聲音從喉嚨發出:「拿去焚了吧......」

    「叔父...這?」

    「焚了吧...用不上了...」寇禎看着寇文璞拿着奏章往碳爐里送,原本幾欲熄滅的碳炎一碰觸紙張就,奏章用絹絲包裹的外皮接觸火焰發出特有的焦味,瀰漫着整個書房,寇禎深深的吸了兩口,目光盯着爐中越來越旺的明火楞神,直到爐內的明火熄滅,又只剩下快熄滅的碳光在發散着若有若無的光亮。

    人已遲暮,越發的多愁善感,一點點小事都能聯想到一陣傷春悲秋的感慨,寇禎方才看着暖爐的火光由無變有又消失與無,火光消逝,只剩下一堆灰燼塵埃和自己的一生多麼相像?

    垂垂老矣之時,才明白光陰可貴,少年崢嶸青蔥年少還歷歷在目,轉眼就以風燭殘年......

    短短的傷春悲秋之後,寇禎收起心思吩咐道:「明日一早,你就去大獄中將和白家有關人等都開釋了吧。」

    「叔父!」寇文璞急道很是不解,這次他們來北境的目的可不單單是為了北援,還是為了......

    寇禎輕輕搖着頭低聲道:「無需多言...白夜既是女兒身...衛王要娶他為妃...白家就動不得了...」

    「這和我們有何相干?白夜以女兒之身統兵欺瞞朝廷聖上多年,後又擄走衛王,私離大軍!這樁樁件件都是大罪!藉此拿下白家...白家在薊鎮經營數代,根深蒂固,如若錯失良機,後悔莫及啊!叔父...」

    寇楨盯着昏黃跳耀的燭光,渾濁的雙目中透着回憶映着舞動的燭光囔囔道:「...這是我欠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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