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誤會，伯爵大人。我並不是在質問你。」墨十安笑了笑：「那種極端的情況下，即使你逃命了，也沒人能夠怪罪於你。應該說現在的帝國局勢下人人自危，誰也顧不上要幫誰。」

    「可艾爾迪亞夫人還未忘記我們！只要有這批糧食和武器，我們足夠堅守一年時間還多！」傑萊霍貝茲大聲說道。

    「你錯了，傑萊霍貝茲伯爵。艾爾迪亞夫人她派我過來的本意可不是支援你們。北境現在可沒有多餘的糧食給閒人。」墨十安說：「我過來是想要通知你們，霜凍原不必再守了，你和你的部下應當作為北境的戰士，去到前線戰場與敵人廝殺，而不是躲在這裏像蛀蟲一樣苟且度日。」

    傑萊霍貝茲一愣，半晌沒反應過來：「你剛剛說什麼？」

    「我說得很清楚了。」墨十安聳肩：「這次我帶來的糧食和裝備，不是給你們的。」

    「不是給我們的？那是給誰的？霜凍原上可只有我們這些個活人了！」

    「伯爵大人別忘了，在永夜深淵的對面，可還有很多需要糧食和裝備的『活人』呢。」墨十安說。

    傑萊霍貝茲瞳孔猛地一縮：「你是指……那些精靈！？」

    「嗯。」墨十安點頭：「沒錯，我這次來，是為了救它們而來，而不是你們。」

    「開什麼玩笑！」傑萊霍貝茲雙手一拍桌子，猛地站起身來。整個大廳的人都聽到了這一聲巨響，皆停止了吵鬧望向這邊。

    「咱們霜凍原上的戰士守衛這裏幾百年時間了，就是為了阻止那些長翅膀的傢伙回到這片大陸上來！現在你居然告訴我說你要救助它們？瘋女人！你到底是何身份？難道是半精靈嗎？」傑萊霍貝茲大聲質問道。

    墨十安不緊不慢地喝了一口白開水，抬頭盯着傑萊霍貝茲，緩緩地說：「我是為了你們所有人在做考慮，如果不這樣做的話，不久之後，不論是生活在這片大陸上的人族還是獸族亦或精靈矮人族，都會被回歸的神族屠殺殆盡。」

    傑萊霍貝茲愣了愣，臉龐突然扭曲：「妖言惑眾！來人！給我拿下這個女人！」

    幾個士兵在猶豫了片刻後，響應了自己領主的號召，立即大吼着朝墨十安衝來！

    墨十安放下杯子，幾把交錯的武器已經砍到了她的頭頂，她微微抬眼，猛地一側身，刀劍交織在一起，幾人卻只感覺手腕一痛，墨十安的身軀蛇一般靈動，不僅側身躲過了眾人的攻擊，還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折斷了他們的手腕！

    幾人躺在地上，捂着手腕哀嚎。傑萊霍貝茲已經被嚇得不能動彈，連連後退。

    「看來我表達得還不夠清楚。」墨十安緩緩靠近傑萊霍貝茲，「比起你們這幾十個人的命，艾爾迪亞夫人更在乎是永夜深淵對面那群精靈族的協助。而在此之前，我們必須對它們表達出足夠多的誠意，這就是我這趟過來的原因。」

    「你不能這樣做。」這時候一直安靜坐在角落裏的梅里斯突然開口說話了，老人盯着墨十安，低聲說：「那些精靈族憎恨人族，一旦放它們過了永夜深淵，那它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屠殺我們！精靈族是絕對不可能與人族合作的。」

    「對！你不能這樣做！你這樣做是將我們所有人推入深淵！還不如現在就殺了我們！」傑萊霍貝茲也配合着老人的話大吼，自己卻縮到了桌子後面躲了起來。

    「我來霜凍原已經接近兩百年時間了。」老人緩緩說：「起初我跟你一樣，也是抱着與精靈族和平交流的想法而來，想要學習它們的魔法、研究它們的習俗，畢竟那些都是我在卡蘭貝勒城裏永遠也學不到的知識。」

    老人解開自己的袍子，好讓自己胸口上的傷疤露出來，那是一道很恐怖的箭傷，大約幾厘米的直徑，過去這麼多年了，那裏的血肉依然沒能長合，留下一道貫穿了老人身體的恐怖孔洞。

    墨十安見狀皺了皺眉。

    「可這就是它們留給我的知識。咱們人類的先祖將它們驅趕出了自己的家園，而那份仇恨並沒有隨着時間的減弱而得到削減，反而越積越深。」老人重新合上衣袍，盯着墨十安的眼睛，「你永遠也無法從它們那裏得到諒解。」

    墨十安低頭，沉默了片刻，然後說：「不，你錯了。我從來沒想過要從精靈族那裏得到所謂的諒解。錯誤就是錯誤，仇恨就是仇恨，它們永遠都不可能被諒解。」

    「但誰說又不能彌補了呢？」她笑了笑，顯得有些落寞：「就像我明知道不論我做什麼，我父親所犯下的罪行也永遠不可能得到諒解，但這並不妨礙我努力去挽回這些能被挽回的過錯。有的東西，不是你想不想的問題，而是你做不做的問題。」

    「你真的要這樣一意孤行嗎？」老人問。

    「我不得不這樣做。如果你了解我的經歷，如果你知道我所知道的一切……你也會義無反顧地這樣做的。」墨十安說。

    沉默了片刻之後，老人站起身來，來到傑萊霍貝茲伯爵面前，彎腰道：「伯爵大人，我已服飾蓋瑞家族兩百年時間了。你是否信任於我？」

    「當然。」伯爵點頭。

    「那就按這位小姐所說的去做吧。正如她所說的那樣，精靈族憎恨人族，同樣的，人族也憎恨精靈族。這樣的仇恨是無法消融的，如果我們不做些什麼的話，它將如蓋瑞家族的伯爵頭銜一樣、一代接一代地傳承下去，那麼不論是它們還是我們，都永遠無法收穫自由和和平。」

    「可是……」傑萊霍貝茲仍然很猶豫。

    「也許她說得對，這是消除仇恨的最好時機。眼下這樣的帝國局勢，堅守在這裏還有什麼意義呢？傑萊霍貝茲。我們都只會被外面的世界給漸漸遺忘，到最後還是不得不為了活命而離開。」老人說：「與其那樣，倒不如為了你自己和部下們的性命着想，響應艾爾迪亞夫人的號召，並不算違背誓言。」

    傑萊霍貝茲內心掙扎，梅里斯待在霜凍原上的時間比他要久的多，已經輔佐過不少於十代蓋瑞家族的伯爵了，從小到大傑萊霍貝茲都十分信賴這位老人，在自己父親死後他更是珍重老人的建議，幾乎任何事都要與他商議並徵求他的意見。

    可現在……畢竟老人要他丟棄的是蓋瑞家族歷代傳人的使命，這不是三言兩語就能說服自己的事情。

    「我得再考慮一下……」他低聲說。

    「嗯，我可以給你時間好好考慮。」墨十安也並不逼他，只低聲道：「在我待在霜凍原的這段時間裏，你可以慢慢想清楚。」

    傑萊霍貝茲不說話，只猛地一跺腳，然後掀開帘子鑽出了房門，身影消失在了黑夜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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