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察覺到石天身上的氣息變化，於是，忽然抬起手來，捂嘴一笑，便柔聲道「傻子，你知不知道你現在看起來很笨？」

    石天微微眯起眼睛，半晌，在少女仍輕柔的笑意下，終於漸漸收斂身上冰冷凌厲的氣息，隨後，以少年獨有的聲線，問道「為什麼來見我？」

    「回答你這個問題之前，我還是先告訴你一件事情，其實，我不是她。樂筆趣 m.lebiqu.com」

    說到這裏，少女擰身，站在江邊，目光落在眼前濤濤往前的江水上，才接着道「實際上，她已經死了，死在那座浩然天裏，我是這個世界本身誕生出的另一個意志，不過，從歷史長河中，見過她，看到她所作的事情。」

    「是嗎？」

    石天眉尖輕挑，半信半疑。

    倒不是他多疑，實在是眼前的女子與他記憶中的對手太相似。

    「非要說是什麼關係，我是她的後輩。

    而且，我與她不同，我雖然也想見到彼岸風光，但是，與人間一起，乘風破浪，星辰大海，才是我選擇的路。」

    少女又道。

    石天沉默了一會兒，幾個呼吸後，才開口，以有些茫然的狀態點頭，輕聲道「哦，那很好。」

    「你好像忘了你本來想問的問題。」

    少女笑着，道。

    石天微抿下嘴角，看了她一眼，又看向江水，想了一下，他輕聲道「你只要不想毀滅什麼，那這個問題便不重要了。」

    「不，很重要。」

    少女卻搖頭。

    接着，目光忽然疏離，口中，以有些淒迷的語氣道「一萬年前，有個姑娘，有句話，讓我帶給你。」

    石天聞言，身心微顫，隨後，扭過頭來。

    ……這天下，如書生所願，如和尚所願，也如石天所願，再沒有天上風流，之後人間燈火。

    紅刺等金光收斂，風波平息，整座浩然天也一點點破碎，清風往四周逸散，吹遍大千世界的風光中，緩緩起身，然後，牽着女孩的手，在荒蕪的平地上一步步往前。

    在她周圍，是數千位境界已經崩碎的真仙。

    紅刺眨巴一下眼睛，才輕聲道「跟我來吧。」

    這一句話，便讓這個世界出現一座平凡無奇的小鎮。

    小鎮有個名字，叫平安鎮，是個很祥和的名字，平安鎮上有鐵匠，有花匠，有寫書的，有看書的，有牽牛下地，種田的，有一夢黃粱，不知歲月的。

    小鎮上唯一一個孩子，叫魏薇，小名小豆子。

    小豆子從小，便跟着一些人學東西，學她想學的東西，不過，也有些煩人的事情，比如，有些叔叔阿姨，大爺大媽總喜歡說些不着邊際的事情。

    『比如，吹噓自己曾經是天下無敵的劍仙，一劍，讓一座天下崩塌，還曾經在高十萬丈的白玉樓上刻字，刻天下無敵四個字。

    有人說是天下無敵的棋手，以棋入道，行至最高處時，以星辰為棋子。

    有人更離譜，說自己在星辰大海中修建了一座房子，房子裏面有日月星辰，眾生螻蟻。

    還有人說天上的一道星河是他一拳轟出的。

    總之，奇奇怪怪，不過，他們倒真的會一些本事就是。

    沖他們的本事，小豆子便忍下這些不着邊際的話，在一寸寸光陰中，少有四處亂跑，招貓惹狗的日子。

    再後來，小豆子便長大了，要與娘親道別，說要自己去看看，外面的江湖是什麼樣子。

    那天，春雨朦朧，小豆子在屋檐外，紅刺在房間裏，半個時辰後，紅刺走出來，沖跪在院門外的小豆子說「臨走之前，陪我去一個地方吧。」

    「好！」

    小豆子很快便答應了。

    行走在江南煙雨中，走到一座橋下，站在水河邊上，紅刺伸出手來，纖長的五指落在空中，輕輕點頭。

    隨之，便從一朵荷花中，有金光一點點泛濫出來，接着，荷花上有一道身影出現。

    是個女童，踩着荷花，面對紅刺與魏薇，滿眼懵懂。

    紅刺招手，讓女童朝自己走過來，女童起初有些猶豫，但是，眼前這個女子是她誕生的一刻起，見到的唯一一個人，讓她心生親近，於是，便帶着滿眼懵懂，朝紅刺走到，走到紅刺身邊，讓紅刺牽起自己。

    紅刺看着女童，緩緩俯身，眉眼與她齊平，才開口，沖她與魏薇道「以後，你便跟着她，與她一起走過一些山水。

    等她與我都死了，你便自由了，到時候，你再選擇，便是你自己的事情。

    不過，看在我讓你誕生在這座天地，還送你一位引路人的份上，替我轉達一句話吧。」

    女童不知道紅刺在說什麼，她身後，魏薇也不知道，少女與女童，都滿眼茫然。

    紅刺並未再做解釋，她目光平靜，嘴角一抹笑意輕淡，等待女童回答。

    女童看着她，又看向魏薇，沒有從別人眼中得到回應，於是，便做出下意識的反應，輕輕點頭「嗯。」

    紅刺嘴角的笑容明媚起來，之後，將話語道出「告訴他，我很好，不用掛念。」

    話落，紅刺起身，轉身，舉步。

    在魏薇與女童香菇茫然的狀態中，背朝着漫天煙雨，輕聲道「去吧，江湖。」

    此後，這座天下的萬家燈火，廟堂江湖上便出現一位少女，牽着女童少女先讓整個江湖俯首稱臣，再步步登高，按住廟堂上的一條真龍，讓一位位大人對她言聽計從。

    隨後，她便以百年風流，讓眼前這座天地層層拔高，讓文明的火種，以野蠻跋扈的方式，肆意生長，烈烈作響。

    少女百年之時，回到鎮上。

    站在如甲子有餘前的煙雨中，面對一朵野山菊，含笑逝去。

    那時，一位風華絕代的女子站在她身後，亦嘴角含笑。

    ……「我很好，不用掛念。」

    少女道「這是她說的。」

    石天眯起的眼睛中，情緒波瀾，但是，很快平復下來。

    深吸一口氣，石天才開口，輕聲道「那就好。」

    少女不知道石天的故事，自然沒法，也不想感同深受，確認石天對這句話沒有疑慮，少女便不再多言。

    等石天的情緒平復，少女開口，輕聲道「走了。」

    「再見。」

    石天道。

    於是，甚至沒有揮手，倆人便極有默契的各自轉身，往一邊去。

    兩道身影在不同方向融入人流，不見蹤影。

    石天在人流盡頭停住腳步，沒有回頭，只看向前方回家的路。

    這是一條迴路，還是通往更遙遠的未來之路？

    ……（全書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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