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轟轟……

    父親的摩托車，已經騎了五六年，林燁猶記得以前到鎮裏上初中的時候，便是坐着這一輛摩托車每周來回。

    從建安市到墩徐鎮的路，還是水泥國道，但是要從墩徐鎮回樂豐村的話，可就有一番可折騰的了。

    雖然說記憶當中的石頭路已經鋪平成為了泊油路，但是卻一樣是蜿蜒的山路，不過是上坡還是下坡，都同樣讓人忍不住驚愕。

    甚至還有一段盤山而上的路，林父的摩托車老舊了，馬力不夠，還需要林燁和他一起推上去才行。

    終於，前後花費了將近兩個半小時，林燁終於回到了久違的老家樂豐村。

    「爸！媽！我回來了……」

    摩托車在一家古樸的農家小院當中停穩，這是林燁爺爺奶奶的家。

    林燁跟着父親提着保健品走進去，爺爺在客廳里看京劇，奶奶在後院餵鴨。電視是二十寸的大液晶，爺爺看着正樂呵，聲音放得很大，甚至都沒有聽到林父的叫喚。

    直到林父走到了面前，才驚喜地樂呵呵叫道：「老三！老三你回來了啊？老婆子，快進來。老三和燁子回來看咱們了。都大半年沒回來了……」

    「老三！真的是老三，你在城裏過得怎麼樣？瘦了！還有燁子，你也要多吃啊！這次回去，帶幾頭老母雞，讓你媽燉給你吃，補補身體！」

    奶奶很精神，雖然已經七八十歲滿頭白髮了，但是卻依舊是農村婦女那副精幹的架勢。

    林父似乎也是太久沒有回來看過父母，愧疚得連連點頭，林燁和爺爺奶奶說了幾句之後，便從後門溜了出去，快步朝着左手邊的小路跑過去。

    他要去的，是丁香家，距離爺爺奶奶家很近，就隔着兩三戶人。

    咚咚咚……

    走到熟悉位置，林燁卻是發現，原來丁香家老舊的泥瓦房，竟然已經被嶄新高大的磚瓦房給取代了。

    有點心虛地敲了敲門，林燁攥緊了兩隻手的拳頭，十分侷促地在門口等着。

    「誰呀！」

    吱呀一聲，開門人的聲音，林燁有些熟悉，心裏剛開始激動起來，門一打開卻又頃刻之間陷入了谷底。

    「呀？是燁哥，你怎麼回來了？」

    開門的人不是丁香，而是她的小妹丁梅。長大後的丁梅，和丁香有五成像，聲線也類似，只是她的身上少了丁香身上那一股出塵清新的氣質，多了一些泥土芬芳，嬉笑之間的眉目更接地氣。

    「丁梅，你姐在家麼？我聽說……她……她從廣東打工回來了啊！」

    林燁的心很忐忑，上了高中以後的兩年，他也時常找藉口和父親一起回老家。然而，哪怕是過年，丁香都沒有回來一趟，在廣東打工，來回的車費貴不錯，春運的時候根本就買不到票。

    但是，前不久他偶爾有一次聽父親和老家通電話，便聽到四叔和父親說丁香回來了。

    可也僅限於此，丁香為什麼回來，她現在怎麼樣了？林燁一無所知。

    而且，林燁更害怕，丁香只是當時回來一趟，然後又繼續去打工了呢？

    「我姐回來了！現在竹篾廠里上班，還沒下班。」

    丁梅說道，「要不等我姐回來了，讓她去你家找你？」

    「在竹篾廠上班？好！丁梅，丁香下班到家一般幾點？我到時候再過來。」

    林燁聞言這才心安，畢竟，總算可以見上一面了吧！

    然而，他的心裏面又忍不住發苦，能見面又怎麼樣呢？自己這高中三年墮落成這樣，要是丁香問起來，該會失望吧？

    自己上着丁香夢寐以求的建安一中，卻如此蹉跎歲月，這讓林燁覺得沒臉見丁香。

    從回來開始一直激動的那種心情，不由得冷靜了下來，林燁尷尬的發現，現在自己反而有些害怕看到丁香了，到時候真的見了面，又要說些什麼呢？而她……現在又會變成怎麼樣了呢？

    人，便是這樣的矛盾體。

    林燁悻悻地朝爺爺奶奶家回去，但是從剛走回院子，就聽到了父親和大伯小叔的爭吵聲。

    「三哥，你這是什麼意思？這筆錢過年的時候就應該給我的。過年的時候，你說手頭緊，晚幾個月也就算了。現在你就給一半，還有一半要延到明年？是不是有點過分了？」這是林燁小叔林國松的聲音。

    「國松，這不是小燁馬上要上大學，我不得給他備着一筆錢麼？」

    林父很尷尬地說道，「小燁要是考上大學，咱們老林家不也是光宗耀祖不是？整個墩徐鎮每年也沒幾個大學生啊！咱們村也就出了兩個啊！」

    然而，林國松卻並不買賬：「一碼歸一碼！三哥，不是我說，還上什麼大學啊？你看我們村里，誰家的孩子不是初中上完就趕緊打工賺錢養家了？

    就你們家小燁跟人不一樣，要上高中，要考大學。我家小輝還不是初三都沒有上完，便被我趕到廣東去打工了。呵呵……而且，三哥，你可要考慮清楚，小燁就算考上大學以後也不一定能找到好工作，出來還不是一樣要給人打工。」

    「就是呀！國忠，不是大哥說你。現在這年頭，你沒看電視報紙上都說了麼？大學生畢業以後就拿兩三千塊工資，都不如農民工了。還讀什麼大學啊！對了，你那個小舅子李大力，不就是大學畢業生麼？他上了大學，就能有出息了？」

    大伯林國建也是幫着小叔說話，「還有，你說你到城裏去打工，還要租房子，買菜什麼的都比鄉下貴多了，能賺幾個錢？哼！不如我和國松在家養雞，一年少說也有十萬的賺頭！」

    「就是！小燁上什麼大學啊！我看還是別考上的好，不然的話，一年幾萬塊的學費和花銷，三哥，你拿得出來麼？大城市的消費可不是我們這小地方可以比的。到時候，哼！還不是要來問我和大哥借錢？」

    ……

    在門外聽了半天，林燁算是聽明白了。

    家裏的確是困難了，父親連每年要給小叔作為代為照顧爺爺奶奶的那點份子錢，都已經拖欠了這麼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