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

    「醫生，我兒子……」女人從走廊盡頭跑過來，抓住剛從手術室走出來的醫生緊張的問。

    「沒有刺中要害，但是失血過多導致昏迷，已經幫他處理了傷口。現在沒什麼問題了，放心。」醫生摘下口罩，緩聲安慰着。

    「我什麼時候可以看他。」女人還是死死拽着醫生的衣服，逼問道。

    「等下護士就會推他出來。」

    像是什麼鬆了一口勁，女人鬆開抓着醫生衣服的手，忍不住捂上嘴，眼淚從眼角滑下。

    醫生輕嘆了一口氣，拍拍她的肩膀，向着走廊另一頭走去。

    扶着牆坐到一邊的座位上，她失神的掃過四周，才驀然發現不遠處的地上，有個女孩蜷縮在那裏。

    她髒兮兮的衣服上滿是醒目的鮮紅，恍惚的眼神空洞洞的望着前面的空氣發呆。

    心裏划過一絲涼意……她咬牙，努力着站起來，走到女孩的面前。

    「你是小弦口中那位需要幫助的同學吧……」儘量保持着冷靜，她看着她問。

    被驚到一樣，她簌的抬起頭，怔怔看着溫泠弦的母親。

    「你們戀愛了……」她問她。

    「沒有。」女孩聲音嘶啞，努力的發出澀澀的音節。

    「那麼，你喜歡他嗎？」

    「……」

    「作為小弦的媽媽，我請求你……」這位母親的聲音再也掩不住顫抖的無助和絕望的憤怒，「請你以後遠離小弦，再也不要讓他接近你。」

    「……」女孩呆滯的瞪着這位泣不成聲，卻眼神堅決的母親。

    「如果有需要，我可以為你轉學……」她擦去臉上的淚水，勉強着平靜下來，「求求你，體諒一個母親的心情，可以嗎？」

    「我……」她吃力的張開嘴，嗓子因為太過用力的嘶吼發不出完整的音節。

    我可以見見他嗎……

    就一面就好……

    ……

    「你走吧……」女人冷聲說，「不要讓他看見你……」

    「……」

    女孩望着站在她面前打扮高貴優雅，卻臉色憔悴虛弱的女人。

    許久

    她咽了咽喉嚨里腥鹹的液體，低垂着失色的眼眸，搖晃着站起身，抽一口涼涼的冷氣，轉身，慢慢走遠。

    ……

    病房

    清晨的第一縷陽光照進簡陋的單人房間裏，為男孩蒼白的面容鋪上一層明亮的金色光影。

    烏黑的短髮，劉海凌亂的遮住了他清秀好看的眉毛。

    緩緩睜開眼睛。

    床邊，母親低頭趴在他的手邊，柔軟的手掌深深的握着他冰涼的手指。

    明亮的光線，能依稀的看到她發間隱藏起來的花白的髮絲。他心中深深地自責，心疼的為她把頭上凌亂的髮絲捋到耳後。

    似乎是感覺到了，她抬起頭，疲倦蒼老的眼眸里，努力壓制下的安靜，她鬆開他的手，淡漠的站起身，走到一旁的桌邊，拿起一個玻璃杯，提着暖瓶倒進去些熱水。

    「醒了。」

    「嗯……」

    「給。」她把水杯遞到他面前，臉上只有心力交瘁的漠然。

    接過水杯，有些微燙的溫度，將他指尖的冰涼融化。

    「媽……」他不知道該說什麼，只是心裏越來越因為她的平靜懼怕。

    父親葬禮的那天，她也是這樣的神色。沒有喜怒哀樂的情緒，只剩下死氣沉沉的冷淡。

    「對不起，我……」

    「你記不記得你爸爸在病床前跟你說的最後一句話？」

    他愧疚着想要開口說些什麼，又沉默下去。

    「他說，剩下的我們，要一起開心的生活，不可以拋棄彼此，放棄彼此。」她漆黑的眸子裏沒有波瀾，「如果不是因為這句話……」她笑起來，看向他。

    「我也許早就隨他一起去了……」

    「媽……」他心裏突然抽痛起來。

    「我賣掉老房子，逃離關於他的一切，都只是為了，可以欺騙自己若無其事的陪着你。」

    「對不起……」

    「可是你呢？」她漆黑的眸子裏再也沒有那抹溫柔美麗的笑意，取而代之的是無盡的冰冷和絕望。

    「你為了一個只認識幾天的女孩子，竟然不惜傷害自己的身體。」

    「對不起……」他只能自責，愧疚的不停說着這三個字。

    「你答應過我什麼？」

    「……」

    「你是我唯一活下去的理由啊！為什麼這麼不負責任？」她的眼中掉落出一顆晶瑩的淚珠。

    「媽……我不會了……」他忍着腹部的刺痛坐起來抱住她的腰，語中充滿懊悔，「再也不會了……」

    「真的嗎？」她抬手撫上他的頭。

    「真的。」

    「好，我相信你。」她輕柔的**着他的頭。

    ……

    「小姐，請問您找誰？」

    「我……」

    走廊上，女孩低頭，手中用力的握着鐵質的保溫飯盒。

    「您想探訪的病人的名字是……」

    「我……」握着飯盒的手越來越用力。

    「她是來找我的。」女人平靜的聲音在走廊上想起。

    護士和女孩紛紛看過去。

    「謝謝你啊，護士小姐，麻煩了……」女人一邊走過來，一邊有禮貌的朝護士點頭致謝。

    護士微笑着點點頭，走遠。

    走廊上，陸陸續續有穿插而過的病人和家屬。

    「不是說好不出現了嗎」

    「我只是想……」握着飯盒的指節因用力而泛白。

    垂頭看了一眼女孩手中拿着的破舊不堪的鐵皮飯盒。

    「謝謝你的好意。不過我已經為小弦準備好了午飯了。」她收回目光，禮貌的笑着說。

    「嗯……」把手中醜醜的飯盒隱隱藏到背後。

    「那，我回去了。」女孩從始至終低頭看着地面，點頭至意。然後轉過身，一步一步，朝着走廊盡頭走去。

    打量着女孩破舊的上衣，和洗的掉色的牛仔褲，她心裏有種莫名其妙的迷惑。

    這樣的女孩子……

    小弦為什麼會這麼在意……

    不再看她，不再在這個完全看不一點優秀氣質的女孩身上浪費時間，轉身走出醫院，她還要急着回家給兒子做午飯帶過來……

    ……

    病房外的走廊上，少年扶着牆從廁所邁着步子，緩慢的往病房走。照顧自己的護士路過自己身邊，連忙過去架住他。

    「哎呀，你怎麼起來了。」

    他抱歉的微笑，「想上廁所，就自己試着走出來了。」

    「可不行，我扶你回去。」

    「謝謝。」他淡淡笑着沉聲說。

    「不客氣，這是工作嘛。」

    護士攙着他的胳膊往病房走，突然想起來什麼，邊走邊說。

    「誒！剛才有個小女孩來看你，是你的同學嗎？」

    他站住，臉色認真的問。

    「什麼樣子的女孩？」

    「就是扎着個馬尾，長得蠻好看的，還就是總低着頭，問她她也不說話……」小護士自顧自的說着，轉頭看向一邊的少年時，身邊早已沒了少年的蹤影……

    「呀，人呢？」她奇怪的四處打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