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花界(1)

作品:《花開花落不相知

    之後的兩日之內,朱碧,月神府情絲殿主事,見習愛神,沒幹別的事情。杭州19樓濃情 .19luu.那寶貴的兩日時間,全部浪費於趴在花界的結界前面寫那勞什子拜帖了。

    那個紅衣的童着實可惡得很,總是拿着她的拜帖離去,給花神過目,又將帖子扔回來,要她重寫。朱碧自認文筆不及文曲星君那般華麗出彩,旁徵博引,但她向來勵志做一個志存高遠、博聞多識的上神,古往今來的典籍讀得也不少。第無數次將那拜帖再看過一遍,朱碧只覺得洋洋灑灑,行文順暢,酣暢淋漓,其中還暗含一些恰到好處的馬屁。這般精彩絕倫的拜帖,竟不能打動花神見她一面的心!難不成,花界這位大神是嫉妒她無限出眾的文筆,故意刁難嗎?

    終於又瞅着那紅衣仙童一蹦一跳的身影了,更難得是,他的手中沒有拜帖!朱碧急忙從地上爬起來,激動地與他揮揮手,道:「敢問仙童,花神仙上可願接見神了?」

    童傲慢地頭:「不錯,主上答應見你了。」

    朱碧頓覺欣慰不已,脫口而出:「看來,這一篇拜帖才是上乘之作,終於將花神仙上打動。神一片赤誠,果然皇天不負有心人吶。」

    「哼,休要自誇了!」那仙童着實不像他表面看上去那麼可愛,一盆冷水兜頭澆下,「我家主上了,你這個人油嘴滑舌,拜帖里沒有一句真話。寫來寫去的,仍是那些個妖妖調調。他老人家倒要見識見識,天界到底派來了一個什麼鳥人,來我花界到底想幹什麼。」

    「鳥、鳥人?」朱碧氣結,右手不斷撫着胸口來順氣,「本神雖然會飛,但決計不是勞什子鳥人。19樓濃情 19luu.你們、你們,休要欺人太甚!」

    「若要覺得我花界欺負你,便不必跟來了。你不來正好,本仙童看你那副樣子就覺得討厭。」那臭屁童一番大放厥詞之後,才伸手捏了個訣,一道燦若雲霞的光線自他指尖湧出。他沖朱碧做了個鬼臉,又一蹦一跳地跑開了。

    笑話,她愛神朱碧能屈能伸,豈會因為一挫折就放棄了自己的大好前程?為了取下花神腳踝上的紅線,再大的屈辱也受得。這麼想着,朱碧試探着向前邁了一步。之前一直阻隔着她的無形屏障已然不見,朱碧毫不費力地便踏了進去。

    雖然之前已經在屏障外看了兩日的花海,但真正踏入,才發現身處與眼見是兩碼事。天界雖也有花,但只是用來裝飾,入目所及,更多的還是宏偉的建築和莊嚴的殿堂。花界則截然不同,這裏呈現而出的是一種自然之美。如同一塊璞玉,渾然天成,不加刻意的修飾。

    因為花界不分四季,真真是百花爭艷,美不勝收。玉蘭、丁香、牡丹、百合、紫藤、連翹,還有許多見所未見的花朵,真是不勝枚舉。那些花的仙子,蟲的精靈,都在花海之中來來往往。他們所居住的地方,也是花海之中一間間巧而精緻的竹舍。朱碧追隨着紅衣童的身影,一直向着花海的最深處走去。

    穿過一片覆滿了睡蓮的池塘,一座宮殿便隱匿在花海盡頭,想來便是花界那位上神的居所了。那宮殿建造得着實場面大氣,琉璃瓦、白玉階,雕樑畫棟,曲廊縈迴。萬年沉香木的牌匾上,用金漆書寫了「毓香宮」三個大字,那金燦燦的顏色不禁令人炫目。朱碧想起自己所居的情絲殿,牌匾還是自己劈了塊黃楊木,請月夏題的字。殿內空空蕩蕩,何其清苦!

    許是她的樣子太過家子氣,那紅衣童回身望了一眼,眼神愈發鄙夷:「我家主上最厭煩毫無見地之人。19樓濃情 19luu.待會兒你進去了,別四下里打量,撿着重要的事情完便罷,免得主上倦了,將你扔出來。」

    朱碧撇撇嘴,心想就你們家那一位,脾氣臭得是人神皆知,怕是見着誰都耐煩不了。但嘴上還是乖乖諾了:「神記下了,多謝仙童提。」

    隨着紅衣童跨過池塘上拱形的漢白玉橋,朱碧的每一步都走的心驚膽寒。若是不心踏壞了一,以她微薄的俸祿,怕是不知要在這裏做多久苦力才還得上。不過,究竟是何人建造的這毓香宮,着實可惡地緊。財力雄厚也不是這般顯擺的,走了許久,穿過層層的配殿、迴廊,還未走到正殿當中。


    於是朱碧便這麼迷迷糊糊地走啊走,神智都渾渾噩噩起來了。一個不留神,尚未注意到那紅衣童何時停下,差撞在他身上。好在她反應迅速,及時剎住了腳步,才沒有使得那童與地面親密接觸。不過,童的臉色愈發臭了,冷着一張臉示意朱碧在朱漆大門外候着,他先進去通報。

    於是朱碧百無聊賴地用指甲摳着門上的朱漆,藉此發泄心中的不滿。這花界的規矩何其多,就連覲見天帝他老人家,也不見得如此費勁。大約過去了半盞茶的功夫,那童重又出現。他清了清嗓子,衝着朱碧道:「我家主上有請。」

    等了這麼久,終於得以踏入毓香宮主殿了!

    這間宮殿真是奢華迤邐地人神共憤!單一個殿堂,便不知比整個情絲殿大了多少倍,內里的擺設之物也皆非凡品。遠遠地,朱碧便看見一個人半臥半坐於一張巨大的軟榻座椅之上。而她與他之間,是長達數十丈的羊絨地毯,加之層層鮫綃帷幔遮擋,令人看不真切。朱碧深吸一口氣,踏着軟軟的毯子走過去,身側是每隔兩米便左右各擺設一座的紫金銅錯仙鶴銜芝燭台,裏面均燃着兒臂粗細的紅燭。暖黃的燭火給清冷的大殿添了幾絲暖意,也映得帷幔之後那人周身瀰漫起一層光暈,氤氳繾綣。

    然而聰慧如朱碧自認為,自然知道這些溫暖祥和只是一層假象。待走到花神面前,她並未直接抬頭看他,而是拱手作揖,禮數周全,力求使花神挑不出不妥:「月神府情絲殿朱碧,見過仙上。」

    「愛神有禮了。」一道清冷的聲音自帷幔之後傳來,不帶一絲一毫的感情,「緋月,請愛神入座。」

    原來那個臭屁的紅衣童名喚緋月。別看他對朱碧從未有過一絲好臉色,對花神倒是恭敬乖巧地很。緋月聽了愛神發話,立即搬了一個鋪着蒲團的雕花圓凳到朱碧面前,道:「愛神請坐。」

    哼,果然是個見風使舵的好手,這會子倒知道喚一聲愛神了。朱碧心裡冷哼一聲,但愛神朱碧大人大量,豈能與一個毛孩過不去。於是她大方地坐下,嘴上還不忘跟他道謝:「有勞仙童了。」

    在這虛讓落座的期間,朱碧一直強忍着沒抬頭去看那花神,不至失禮冒犯。只是,她實在太過好奇他的長相。素聞歷代花神,無論天上地下,容貌仙姿均是數一數二的,且尤以本代花神為甚。雖然這一代的花神是個男子,但容貌一不輸女子。據自盤古開天闢地以來,於相貌之上,無人能出其右。上次群仙宴,朱碧因將盛着紅線糰子的托盤打翻,只忙着解開糾纏成一體的紅線未能出席,所以沒能一睹花神芳容。現在,她生生克制住自己抬頭觀望的心情,憋悶地好生難受。

    正當朱碧有些出神之時,花神清冷迷人的聲音再次傳來:「愛神怎地一直垂頭不語?」

    誒?他這話何意,可是要我抬起頭來?朱碧心中着實歡欣不已,立刻抬頭回應他。只是這一眼望去不打緊,竟生生被勾去了三魂七魄!

    帷幔之後的那人,着一襲玄青色的織錦袍子,這着實奇怪。要知道,天上地下的神仙精靈,向來鍾愛白色、素色、櫻粉、鵝黃、淺藍這些看上去仙氣飄飄的色彩,以彰顯自己出塵脫俗。而魔界、妖界的魔王妖怪,才喜愛濃烈的黑色、紅色、玄色、紫色。是以朱碧雖然原身乃一團紅艷艷的紅線,卻也甚少身着紅色,唯恐被人誤列入妖女一列。然而這位花神仙上,竟堂而皇之地穿着一碼黑的袍子,果然有個性地很。

    朱碧細細打量着他的臉,心中更加哀嘆造物主的不公!人家生來便帶仙根也就罷了,誰讓他娘是上神呢?可既然給了他尊貴的身份,為何還要給他這樣一幅容貌呢?且看看他那張臉,膚色似玉,燭光透過鮫綃的間隙,正好灑落在他的臉上。光影流動之間,映襯出他的肌膚愈加晶瑩剔透。高挑的眉毛下是一雙狹長的眼睛,眼眸微閉,慵懶華貴,潑墨的眼睫像是立於花枝的蝴蝶,微微顫動着。漆黑如墨般的雙眸,仿佛兩汪寒潭,清幽、冰冷,淡定而深不見底。這樣的一雙眼睛,一眼就足以讓人沉溺其中。他那紅而潤澤的唇微微輕抿,額前幾縷飄落的碎發,只襯得他薄薄的臉頰如陽春白雪。

    這樣一個人,竟將妖冶與純澈,輕佻與高貴,不羈與淡然,慵懶與利落,完美地糅合在一起,使人挑不出一絲不妥。他的美已然超越了性別之分,凌然於萬物之上。

    「咕咚」

    朱碧使勁吞了一口口水,儘量保持表面上的鎮定,以使自己看上去不要那麼花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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