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姝曼的睡眠很淺，特別是在氣溫不太暖和的時候。雖然天氣冷的時候精神都有些倦怠，卻也睡不着覺。

    當有「活物」走入她的結界範圍之內，距離竹屋還十分遠的時候，她就已經知道了，但她並不願意理會。她眼皮微顫，換了個姿勢，更深的蜷縮在了厚重的被褥之內。雖然用處並不大，因為她的身體很少的散發出熱量。

    初春是有些難受，等到夏天就好了。虞姝曼想着，尾巴懶懶的動了動。

    那「活物」的味道越來越近。虞姝曼眼眸微轉，那東西的身上沒有妖氣，那來的東西就應該是人類了吧。是……團團？

    不知道過了多久，她聽見屋外傳來了一聲壓抑的痛呼聲，然後腥甜的血腥味飄散開來。

    「……團團？」虞姝曼裹着被子探出了頭，就看見那小孩淚眼汪汪的看着她。一陣冷風拂過，她的身體不可抑制的顫抖了一瞬，她看了一眼團團被血染紅的膝蓋，對她抬了抬潔白如玉的下巴，「先去溫泉沐浴後再過來。」

    團團看着虞姝曼平靜無瀾的眼神，只覺得左腿上的疼痛似乎減輕了幾分，卻更有些想哭。並不僅僅是因為腿上的傷口疼。她依稀記得虞姐姐是有些潔癖，所以特意早起打扮了一番。但因為璃娘，她的早起成了白費，而且還變得髒兮兮的。她見虞姝曼一直看着她，不願意讓她等自己，立刻就想起身去溫泉。

    可腿軟又受傷了的她，還沒等站起來，就又跪在了地上。這次不止加重了左邊膝蓋上的傷口，連撐着身體的手掌也被蹭破了皮，傷上加傷。

    &姐姐……」團團稚嫩的聲音帶上了哭腔，卻也沒有哭鬧，只是軟着聲音，「……我走不動了。」

    虞姝曼有些為難。如果團團身上很乾淨，她並不介意去把「暖源」抱起，可她身上太髒了，她有些下不去手。

    團團見虞姝曼的眼神有些猶豫，也知道她是因為嫌棄自己身上不乾淨。她抿了抿唇，「而且……我不認識去溫泉的路呀，虞姐姐。」

    不是帶你去過了麼，虞姝曼心底念着，還是起身走出了竹屋。不過她並沒有親手抱起團團，只是和之前那次一樣，讓團團浮在空中。一人一妖「走」去了溫泉邊。

    虞姝曼已經三年沒有來溫泉了，今天讓團團洗過了之後，又得等一段時間了，她十分不喜歡血腥味。走到溫泉邊上，連周圍的空氣都變得暖和了幾分。虞姝曼把團團放到了溫泉邊上，然後自顧自站在了一邊，愣愣出神。

    團團看着虞姝曼的背影好一會，見她並沒有幫自己沐浴的意思，不禁抿了抿唇，覺得有些遺憾，但也知道這是理所當然。她不願意讓虞姝曼等，動作迅速的脫完衣裳。只是脫完衣裳之後卻沒有很快下水，反而軟聲問道：「虞姐姐，沐浴之後我要穿什麼呀？」她想和之前一樣，穿虞姐姐穿過的衣服。

    虞姝曼回頭看了團團一眼，她的視線落在了她流着血的腿上。人類似乎很脆弱，特別是小孩。一不小心，可能就會死掉。這麼想着，她向着團團走了過去。

    團團見虞姝曼向自己走了過來，只覺得渾身都變得僵硬。她只是想穿虞姐姐穿過的衣服，可是她沒有真想讓虞姐姐來幫她沐浴的意思。因為她知道如果虞姐姐靠近了全身赤.裸的她，她會變得十分害羞，不敢動彈，甚至還控制不住自己的身體向後退去。

    但那並不是她的本意，她很願意親近虞姐姐，但並不是……在她渾身的時候。

    就像……現在這樣。

    團團眼看着虞姝曼離她越來越近，她下意識往後退。她一直站在溫泉邊上，這一後退，自然會一腳踩空……落入溫熱的溫泉水裏。可她在接近水面時，卻被什麼無形的東西擋住，整個人平躺在了溫泉水面之上。這麼一會兒時間，虞姝曼也近在咫尺了。

    團團下意識抬手擋住了平坦的胸，雙腿也緊緊併攏在了一起。

    虞姝曼看着她的動作，平靜的說道：「我不是男子，也不能變為男子，不必如此緊張。」因為她這麼下意識的動作，雙.腿和胸口都染上了血跡。

    &不是因為那個原因……」團團眼見着虞姝曼白皙纖長的手撫向了自己的腿，連說話都沒那麼利索，她害羞的縮了縮腿，卻被虞姝曼握住了腳腕。冰冷的觸感，讓她的身體哆嗦了一瞬。

    &的腿受傷了。」虞姝曼平靜的說完，蹲身在她的面前。一手固定着她沒有受傷的腿，另一隻手，覆上了她腿上的傷口。一陣刺骨的寒意侵入團團的膝蓋，她哆嗦着，自然反應就想蜷縮起身體。

    虞姝曼見團團還想動，突然抬高了她沒有受傷的右腿，卻不想這樣，她掙扎的幅度還是越發大了幾分。虞姝曼抬眸看了團團一眼，本意是想讓她乖一點，別亂動。卻因為她抬眸的動作，身.下的人差點竄了起來。

    &姐姐？！」團團也不知道哪裏來了力氣，竟然掙脫了虞姝曼的束縛，整個人完全蜷縮成了一團。她緊抱着雙膝，如臨大敵一般緊盯着虞姝曼的一舉一動。

    虞姝曼見她反應這麼大，也不再勉強，慢慢站起身，轉過身，「快些沐浴，小心掌心的傷口。」說完，從口袋裏翻出了一套衣服，放在了溫泉旁邊的大石頭上，「洗好了就自己穿上衣服回竹屋。」說罷，離開溫泉，往竹屋的方向走去了。

    等到虞姝曼的身影消失在了團團的視線之中，身.下的「隔層」也消失不見，團團掉進了溫泉里就如同被扔進水裏的麵團，變得放鬆下來。

    她舉着手怔愣了好一會，才後知後覺的發現左腿的傷口似乎並不疼了。她低頭一看，才發現傷口已經癒合，連疤痕都沒有留下。

    原來虞姐姐剛才是為了幫自己治療傷口……團團嘟囔着，一邊腹誹着自己：整天腦子裏都在亂想什麼？自己不過是一個完全沒有發育的小孩，虞姐姐怎麼會對自己產生什麼……想法。都怪璃娘和青猞，整夜整夜都要進行……雙修。耳濡目染的自己……竟然也變得奇怪起來。

    團團有些喪氣的看着自己「一馬平川」的胸.脯，猛然潛入了水裏，沒了動靜。

    虞姝曼坐在竹椅上，喝下一口有些滾燙的清泉水，這才覺得身體暖和了一些。人類的小孩長得真快，上一次見面才小小的一團。這不過一眨眼的時間，竟然就快到了自己的腰際。

    虞姝曼不太愛喝水，即使清泉水十分甘甜，一杯清泉水起碼要喝一刻鐘的時間。若是水涼了些，就放在手裏加熱，再慢慢吞咽下去。等到杯子裏的清泉水喝完，虞姝曼終於聽到了腳步聲。

    團團穿上虞姝曼的衣服之後，渾身上下都染上了那一股清幽的冷香，她覺得她似乎在虞姝曼的懷抱之中，因為周身全都是虞姐姐的味道。她適應了好久，才沒有再臉紅，快速邁着小短腿往竹屋去了。

    看到竹屋之後，團團先理了理衣服和頭髮，再放慢了步子走進了竹屋。

    &姐姐……」團團走進竹屋後情緒忸怩，一直沒敢看虞姝曼，「我今天三歲了，你說過等我三歲了就來找你。」

    虞姝曼點了點頭，平靜問道：「你想下山嗎？」

    聽到虞姝曼的問話，紅着臉的團團一下臉色就變得煞白，「虞姐姐讓我來，就是想趕我下山麼？」說到「趕」字，聲音里又有了幾分哭腔。

    虞姝曼看着臉色泛白、眼圈卻有些發紅的團團，只覺得人類真是脆弱。她倒了一杯清泉水，推向團團，「我只是詢問你，三歲，應該可以自己做決定了。」看着抬頭看向她的團團，她難得多說了幾句話，「你畢竟是人類，和山林里的妖修們並不同。如果你想回去，那最好現在就走，我會給你安排一戶好人家。如果你想留下來，也不是不可以。」

    團團這才收了淚，紅着臉頰走上前端着了那一杯清泉水，抿了一口之後，低聲道：「那虞姐姐希望我留在山上麼？」

    自然是希望的，畢竟是一個天然無害的「暖源」。只是她的壽命實在有些短，不過幾十年的時間。這麼想着，虞姝曼還是點了點頭。

    團團的圓眸發亮，「既然虞姐姐希望我留在山上，那我就一直陪着虞姐姐……」末了，她笑着看向虞姝曼，「虞姐姐說好不好？」

    團團與虞姝曼四目相對，還未能等到虞姝曼回答，就紅着臉低下了頭。短小、肉乎的手指不安的攪動着，心跳也加快了許多。

    虞姝曼有些奇怪。團團是不是身體不好？就像之前一樣，她不過多看了她一眼，就能聽到她過快的心跳聲，難不成……是有心悸？

    這麼想着，虞姝曼對着團團招了招手。團團一愣，還是向着虞姝曼走近了兩步。虞姝曼本想握住團團的手把一把脈，但想到她之前對她觸碰的牴觸感，「我為你把一次脈。」

    團團有些疑惑，但還是乖乖抬起手。虞姝曼看到了團團手心的傷痕，她先將團團手心的傷口癒合之後，才輕輕握住她的手腕開始把脈。

    脈搏的跳動十分平穩。不僅沒有心悸，身體還十分健康。虞姝曼有些疑惑，卻還是不動神色的放下了她的手。

    &謝虞姐姐……」團團收回手，摩挲着自己被虞姝曼碰過的手心。

    虞姝曼指了指床鋪，「我想睡一會。」昨天夜裏太冷，她一直沒有睡着。雖然她有妖力，且妖力還很強盛。但她卻和妖修不太一樣，反而更像人類。譬如一日三餐以及夜裏的睡眠……

    團團會意，走上前把床鋪好，「虞姐姐睡着冷麼，不如我去撿些木柴來生火？」

    虞姝曼搖了搖頭，她並不喜歡火。她指了指床，「你，先暖會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