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定乾坤

作品:《紙媒人

    我被老謝托在手上,觀察了很長時間,大家都等得極不耐煩。�

    可他卻根本無視了所有官員的存在在,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之中。

    從我的角度可以看見,他的表情時而驚詫時而疑惑、時而欣喜時而讚嘆,激動、狂喜、甚至淚水橫流!

    我心說這也太誇張了吧!

    我有自知之明的,本來就不是討喜的那種長相、變成驢以後輕視羞辱更是家常便飯就比如現在,我感覺自己好像着身體暴露在大庭廣眾之下,這種待遇讓人很不舒服,但也是身不由己的事情。

    但是看老謝現在這個樣子,我倒象是變成了他手心裏的一塊寶,這個轉變太急促、我真是不適應、更不敢相信!

    自然還是筆墨司率先打破沉默。

    他很是有些嗔責地叫:「老謝、謝必安!」

    老謝象失了魂一樣、臉上的表情正精彩着呢,讓筆墨司這麼一叫,終於醒過神來、好象這下才明白自己這次是幹什麼來了。

    不過他倒像是睡得正香被吵醒了一樣一臉的不高興:「吵什麼?我這不是正看着的嘛!」

    筆墨司說:「你倒是看得過癮,但是總不能讓大家就這麼一直等下去吧?」

    想不到老謝的脾氣卻很大,他說:「要是等不得大家就自己散了吧,我還沒看夠。你們明天再來!」

    「放肆!」

    筆墨司忍不住喝了一聲。

    老謝卻不買他的賬,也高聲叫起來:「這可是你們叫我回來的,你不高興?我還更不高興呢!我走!」

    嘴裏說走,而且他公然就將我往衣兜里一塞,然後轉身就往外走。

    這個拽樣真是把所有官員都看得呆了。

    筆墨司當然不允許他這麼做了,當即說:「你要走可以,把東西放下!」

    而老謝卻毫不客氣地回敬他:「你有眼無珠,好東西也會讓你糟蹋了,還不如讓我帶走。」

    真好玩。我要麼在大堂上看熱鬧、要麼被裝進衣袋裏「聽熱鬧」,真是有趣得很。

    我突然發現老謝這人很有個性、在筆墨司面前也是一個不好對付的刺頭!

    筆墨司氣得沒法,氣得說不出話。

    而接下來反而還是老范站出來打圓場他一把拉住瘦得像一根乾柴一樣的搭檔,讓他想走也走不成。

    老謝則氣呼呼地叫他放開,嘴裏面還不住口地說:「自己真是自討沒趣、放着生意不做倒來這個污穢地方找罪受」

    奇怪的是這樣的過頭話說出來,所有官員卻都象聾子一樣,假裝沒聽見。

    老范則不斷打哈哈,安撫老謝說:「你這人,賭什麼氣!你光說這東西好有什麼用,好在哪裏、怎麼個好法?總得讓人心服口服的嘛!」

    聽了這話,老謝這才心氣稍平,說了聲:「也罷,今天就讓你長長見識!」

    他的說話對象自然就是筆墨司了,這個只要看看筆墨司的黑臉就明白了。

    但不知道為什麼,筆墨司似乎學會制怒了,沒有再多說一個字。

    接着眼前一亮,老謝又把我從衣袋裏取了出來。

    老謝托着我,又用指背敲了敲,這心滿意足地說:「這顆心的成色相當好。」

    心?我到現在才知道,原來自己的外形是心啊!

    接着又聽老謝說:「就事論事,你的煉心術,技法和火候倒是可以的而你在見識方面的水平可就太臭屁了!」

    說完這句話,似乎是為了印證自己強調的「臭」字,老謝還動作誇張地捂住自己的鼻子。

    從官員哄地一下笑起來。

    筆墨司則只在鼻子裡冷哼了一聲。

    接下來是老謝的一番自問自答的高論、超級賣弄學識。

    這是窯變,窯變懂嗎?不是病變、是變好不是變壞。

    「火之幻化,理不可曉」。窯變是出乎意料的變化,清波雜誌記載:「饒州景德鎮陶器所自出,於大觀間窯變色,紅如硃砂,謂熒惑纏度臨照而然,物反常為妖,窯戶亟碎之。」

    視反常為妖,那是因為過去沒有見識,毀了多少至寶喲!

    天工開物里說:「天覆地載,物數號萬,而事亦因之曲成而不遺,豈人力也哉。」

    「入窯變成玉」,「入窯一色出窯萬彩」,「有同是質而遂成異質,有同是色而特為異色者」

    「能聽懂嗎?聽不懂吧!枉你筆墨司號稱學富五車。」

    再強調一遍:窯變不是病變,只有變成窯寶或者變出怪胎。但即便是怪胎也具有缺陷美,不然哪有「娃娃面」、「美人記」這些名號?

    鈞窯銅紅窯變,變化莫測,鬼斧神工。


    清秘藏說:「均州窯,紅若胭脂者為最,青若蔥翠,紫若墨色者次之」

    郎窯紅、豇豆紅、蘋果綠。

    這些有啥稀奇的?其實窯變色彩是可以一定程度人為控制的。

    比如:在釉料里若是加入一定量的氧化鐵的色釉,經過氧化焰還原焰便會成為不同程度的青色若是把氧化銅加入釉內,就可得到紅色釉。紫色則是由紅釉與青釉相熔合而成。紅紫斑即青釉點斑品種,則是先將含有銅的釉,採用點、畫或塗抹等手法施於器物坯體局部,然後再掛青釉焙燒。

    「我說了這麼多,你們一直發愣,不明白是吧?沒關係、只要記住:我手裏的這件東西是窯變成品、是百年難遇的稀罕物!行了,不廢話了,就這樣。」

    老謝說完又將我裝進衣袋、轉身便走。

    但他沒走成,這回幾乎所有官員都出來勸阻:「把東西放下!」

    「快拉住他!」

    「老謝、老謝別走!」

    儘管老謝恃才傲物、狂得夠可以,但他終歸還是不可能把我帶走,因為我的化形手術依次是下油鍋、過火海和上刀山,現在不過才完成了三分之二而已。

    這頂官方大帽子扣下來,他也就沒辦法再任性下去,只得十分肉痛地把我放回到托盤中去。

    接下來,筆墨司表情複雜、而在他以下的官員們則是因為免掉一場責罰而鬆了一口氣。

    老謝則是很不痛快地揚長而去、只有老范去送他。

    眾目睽睽之下,我聽見一個官員望着老謝的背影發了句牢騷:「這特麼哪是開店做生意的、分明就是一個燒窯瓷的主。」

    另外一個則撇嘴說:「你瞧他那副身板,怎麼可能去燒瓷?也就是看店磨磨嘴皮子罷了。」

    看來老謝的鬼緣不太好,即便是他出面化解了大家身上背負的責任,官員們也不太領他的情。

    這時崔判再次讓大家坐回到座椅上去,議事繼續。

    因為老謝的鑑定起到了一錘定音的效果,所以接下來的氣氛自然就要輕鬆得多了。主要是討論第三步上刀山之前的準備工作。

    這一段討論所用的時間真不短。

    隨着討論的進行,我漸漸有些明白了。

    本質上大家都是死水,這個是沒有疑問的。

    但是經過輪迴轉生,所有的鬼魂在外形上就有了差別:這就好比是將泉水裝進桶狀、裝大進水缸、裝進水壺、裝進飲料瓶、以及裝進盆里,水的形狀取決於容器的形狀。

    當然,死水和千差萬別的肉身相融比這些還要複雜得多道理上卻是一樣的。

    容器損壞之後,死水回到冥城,但是又保留着原來的肉身形狀,這就是鬼魂。

    輪迴轉生的過程其實就是打碎形狀差別回到死水狀態,再進入新的肉身。

    但是我現在的形態經過油炸火燒的提純,現在成為類似結晶成冰一樣的存在地這就又與鬼魂或死水有所不同。

    一方面我的特殊之處在於,自己是非正式來到冥城的,不可以經歷輪迴轉生程序另一方面,我的驢子形態已經被焚燒掉了,現在要把我重新塑造成生前在陽間的形狀。

    本來如果肉身不被田晶晶毀掉的話,可以再在此基礎之上構造出一樣的形狀、將心狀結晶放進去再取出來,就可以完成塑形了。

    但是現在肉身已經沒了,只有先前老畫師給我畫過一幅畫像作為參照。

    現在我必須得在這幅畫像的基礎之上完成化形,唉、真麻煩!

    而這一切都是在為後面的鬼畫術作準備。

    這裏又有個比方:鬼畫術是量體裁衣,在身形基礎之上畫出一件鬼衣,這樣在穿上以後可以往來陰陽、和正常人一樣行動自如。

    但前提是衣服下面得有個身形架子作為支撐。

    我現在就是要在大家的幫助之下重新化形成為衣服架子。

    具體來說就是,要把我製作出一個生前外形的模子來,再畫上鬼衣成為外殼最後又經過一系列手段,讓我這個模子由結晶形態回到死水形態、最後再與鬼衣融為一體,這才以變成正常人,但實質上我還是鬼。

    好象扯遠了?

    經過筆墨司的提醒,官員們的話題這才又回到正題上來。

    也就是用上刀山的手法完成製作模子的程序。

    因為我對這些話題相當好奇,所以更是豎起耳朵聽、生怕一不小心漏掉一個字。

    根據筆墨司的描述,刀具已經準備妥當了、作為模子參照的畫像,老畫師正在我以前那幅畫像的基礎上進行修改只要他那邊完成,最後一道工序就可以進行了。

    只是我有些不明白:我現在不是結成冰一樣了麼,還用刀幹什麼?難道是要製作冰雕?

    而且由誰來操刀?我會不會依然很痛?

    我現在像冰塊一樣,除了有意識會思考而外,不會說話不會動、也許一不小心就會化成水蒸發掉。

    照理說冥城這邊應該已經安排了操刀手。

    但是,已經過了兩關了,根據經驗我又有點不放心:因為下油鍋和過火海,都是由我自己來觸發的想來接下來的上刀山也差不多。

    這樣一樣,心裏又開始打鼓。百度搜索「三江閣」,看最新最全的小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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