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霧中朦朧的庭院，一聲歇斯底里的尖叫穿透迷濛，攪亂寧靜。⊙三江閣小說，.e.com

    一身藕色布裙的女子跌跌撞撞從南門衝出，嗓音撕心裂肺：「來人啊，來人啊，快來人啊！」

    抬起頭，雙眸中滿滿的驚恐，精緻的小臉上也早已是梨花帶雨，讓人好不憐惜。

    烏啼門內的眾弟子紛紛循聲奔來，聚攏在南門，卻沒有一個人敢踏進去一探究竟，只是小聲的嘀咕着，臉上佈滿疑惑。

    「出了什麼事？」

    溫和的男聲從身後傳來，卻伴隨着強勁的內力，讓在場的人無不感受到一股油然而生的壓迫感。

    眾人紛紛自覺地向兩邊散去，在中間讓出一條足夠一人通行的道路。

    施展輕功的男人輕盈落地，靛藍色的衣擺伴隨着烏髮在晨風中微微揚起。

    乾淨利落的動作中帶着幾分優雅，就連哭泣的女子也不由呆了幾分。

    烏擎蒼下意識的輕輕摟住少女纖細的肩膀，拍了拍，輕聲安慰：「沒事了，悅兒，別怕。」

    語調中，是極盡的溫柔。

    水戈急匆匆地施展輕功趕上時，看到的就是這樣的場景。

    實際上門主烏嘯經歷了一晚上的激動情緒後，終於忍不住在早晨踏進了水戈居住的小別院。

    恰好無事不管的烏大俠正在門口和水戈攀談，順便詢問昨天晚上的睡眠狀況，以及習不習慣啊，想不想家啊，早上想吃什麼啊之類的一些問題。

    水戈少年當然早就不勝其煩。

    烏門主的出現當然挽救了水少俠於水深火熱之中。

    當然水戈也沒有想到挽救的結果就是問他問題的人從一個變成了兩個。

    果然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

    烏嘯看似嚴肅，其實在僵硬的面具下有一顆囉嗦的心，而烏擎蒼的健談似乎也是深得他師父的真傳，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

    三人的談話由站着轉移到坐着，又由門口轉移到了庭院中的圓桌旁。

    談話內容大概如下：

    烏擎蒼：「小戈昨晚有沒有睡好？」

    水戈：「烏大哥，還好。」

    烏嘯：「戈兒還在為龍閔難過嗎？」

    水戈：「門主，還好。」

    烏擎蒼：「balabala……」

    烏嘯：「balabala……」

    水戈：「烏大哥門主，還好。」

    ……

    直到寧靜被一聲驚叫打破。

    以烏大俠的性子當然毫不猶豫的一躍而起，奔向發聲地，看有沒有可以儘自己所能幫忙的地方。

    以水少俠的性子，當然……不會去管它！

    但是這一次例外。

    看着面前面容和藹的老人似乎一臉意猶未盡的表情，水戈堅定地選擇了熱一熱自己淡漠的心腸。

    「門主，水戈也去看一看發生了什麼事。」

    說完一拱手，滿臉的熱情與關懷。

    看着烏嘯一點頭，水戈趕快閃身躍起，生怕烏門主反悔又把他叫回來念經。

    「戈兒也是樂於助人的性子，和龍閔很像啊，哎……龍閔，你看到了嗎……」

    聽到身後的喃喃聲，足尖輕點樹杈的水戈腳步一滯，差一點沒有控制好內力從空中翻下來。

    再抬頭，前方卻早已沒有了靛藍色的身影。

    深呼了一口氣，水戈幾乎是下意識的加快了自己的腳步。

    然後便看到眼前一對男女溫情的場面。

    女子埋在男人懷中的嬌軀微微顫抖，一聲聲壓抑的啜泣在懷抱中傳出，男人的大手輕撫女子的後背，語調溫和地安慰着。

    水戈開始深刻地反省自己是否決策失誤。

    片刻，女子哭花的容裝終於探出，看着男人溫潤的臉龐，一抹羞紅爬上雙頰。

    怯怯的扯着烏擎蒼的衣袖，南宮悅向着門內走去。

    水戈遲疑了一下，但還是耐不住好奇心作祟，抬腳跟上。

    然後水少俠又一次開始深刻地反省自己是否再次決策失誤。

    剛進門不久，一股刺鼻的氣味就衝擊着眾人緊繃的神經，抬眼看去，院內植物枝葉枯黃，甚至有的已經飄零死亡，與山上其他地方滿眼的春光形成鮮明對比。

    像是春神唯獨忘記了眷顧這裏。

    納悶的皺起劍眉，烏擎蒼反射性地反拽住南宮悅的手腕，將人拉倒自己身後護好。

    看到前方男人的動作，水戈心頭暗笑。

    說道東西南北四個長老，南宮岱是當之無愧的武痴，無人能及。

    而南宮岱近來正在閉關潛心研究內功心法，門下的子弟也都安排到烏啼門其他院內居住，以免打擾了南長老的修行。

    這在烏啼門內人們看來早已是習以為常。

    今日，按理說應該是南長老出關的日子，南宮悅作為南宮岱的孫女，也正好在今日外出省親回山。

    卻沒想到推開房門，卻看到了這一番萬物凋零的場景，驚詫與恐懼之餘，南宮小姐只有順從本性，放聲尖叫。

    庭院最裏面的屋舍，也就是南宮岱研習內功的房間，此時大門緊閉。

    烏擎蒼上前輕推兩下，又試着稍用力推動，房門紋絲不動。

    用內力頂住了。

    男人朝身後一擺手，眾人識相地後退幾步，水戈也默默後退。

    烏擎蒼將內力灌注於雙手，輕呼一口氣。

    身後的眾弟子頓時感到周身一股雄厚的內力迴旋，捲起了庭院內的枯葉，悠悠翻飛。

    控制好力度，烏擎蒼猛然發力，推向房門。

    房門應聲而開，頓時，一股更加濃烈的氣味衝進鼻孔。

    水戈不由皺眉，後退了一大步，用袖子蒙住口鼻，一股厭煩猛然湧上心頭。

    衝進房內，烏擎蒼焦急的進入裏屋。

    赫然看見同樣一頭銀髮的老人面色蠟黃，仰躺在地上，早已不省人事。

    「爺爺！」

    緊跟烏擎蒼背後閃進屋內的南宮悅看到屋內的場景，瞳孔猛然放大，踉踉蹌蹌撲上前，放聲大哭。

    烏擎蒼也被眼前的場景嚇了一跳，一時間頭腦一片空白，只是愣愣地站在原地。

    片刻，南宮的陣陣啼哭慢慢喚回了男人的理智，迅速冷靜下來，烏擎蒼轉身一擺手，叫住了一個同樣嚇得愣神的弟子：「小堯，快去叫你師傅！」

    喚作小堯的青年猛然回神，快速衝出庭院，一閃沒了身影。

    不一會兒，一身青衣的老人被連拖帶拽地送進了屋內，落地時腳步還有些不穩，被身旁的烏擎蒼眼明手快地扶住。

    同來的還有另外三個長老以及門主烏嘯。

    面無表情地看着庭院內團團轉的眾人，半響，水戈驀然轉身，離開了依舊充滿刺鼻氣味的院落。

    和我無關，水戈暗道。

    待烏擎蒼臉色鐵青地回到居住的小宅院，已是黃昏，歸雁從空中划過，任夕陽為大地披上一層金紗。

    水戈坐在小石桌旁，悠然地晃着手中的茶杯，茶水輕輕蕩漾，泛起一層漣漪，將水面上的倒影震得支離破碎。

    男人疲憊地靠在院裏的大槐樹旁，「小戈，今天你……」

    「我看幫不上什麼忙，怕白白給你們添了麻煩，就回來了。」

    將早就想好的說辭擺出，水戈慢慢抬頭，入眼便是一對熟悉的泛着層層溫柔的黑瞳，幽深的似乎讓人沉淪。

    從小就有人說他性情淡漠，似乎一切於己無關，水戈也早就習慣了別人那種失望中又帶着些埋怨的目光，

    擺擺手，烏擎蒼走到桌前，自己取過一旁的茶碗倒了一杯喝下，才再次開口，「不，我是說今天本來想帶你在山上走走，熟悉一下的，結果被意外耽擱了，想和你道個歉罷了。」

    水戈猛然怔住。

    「好了，沒事了，去吃晚飯吧，吃完了早點歇息。」

    站起身，烏擎蒼輕輕拍了拍呆愣的青年的肩膀，轉身離開。

    背過身，英俊男人的雙眉卻猛然皺起，眉眼中帶着一絲若有所思。

    夜色逐漸籠罩大地。

    南門別院中，幾位老人圍着榻上依舊昏迷不醒的南宮岱一籌莫展。

    「只有那一個辦法了嗎？」

    「除此之外，別無他法。」

    「怎麼會這樣……但是那裏極為危險，若要派人去，恐怕凶多吉少啊……」

    「門主，我看……」

    「師傅，我去吧！」

    堅定的男聲打破了幾位長老的竊竊私語，烏嘯猛然抬頭，果然看到身着靛藍色長衫的青年推門進入。

    烏門主微微皺眉，遲疑了一下，「擎蒼，可是……」

    「沒關係的，師傅，南宮長老還急着救命，我沒有事的！」

    老人深思了片刻，互相對視，只能無奈地嘆了一口氣，點點頭。

    窗外，純黑色面布上的雙眸中閃過一絲精光。

    四.山雨驚

    待水戈推開屋門，已是日上三竿，門外等待許久的小弟子眉頭微皺，走到睡眼惺忪的青年面前。

    「水少俠，早飯已經準備好了，請隨我去。」

    淡淡的瞥一眼面前的少年，將他眼中隱藏的不耐盡收眼底，水戈默默轉開視線，隨後輕微的點了點頭。

    剛走出沒幾步，便看到了迎面匆匆趕來的烏擎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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