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作品:《白晝微光

    黎江晚,再過一個月即將畢業。

    本來以為好不容易可以從在家靠父母,出外也靠父母的經濟窘迫中解放出來,結果她發現自己又陷入了個更悲催的境地。

    像她這種二流大學的法醫學碩士專業的學生,畢業後的就業前景高不成低不就的,實在是尷尬的可以。

    從小就看多了tvb破案劇的黎江晚本來躊躇滿志的準備參加公考,結果她心儀的警。察崗位後面全都有個備註:僅限男性。

    黎江晚最後乾脆報了個a市分局的辦公室文員,雖然報考比例依舊慘烈的高達2001,黎江晚這次倒是踩了狗屎運,筆試面試居然都順利通過了,等政審過後沒多久她就接到了報道通知。

    好歹工作有了着落,黎江晚晚上回去後就請室友李佳楠去吃大餐了。

    第二天起來,向來以護膚達人自居的李佳楠非得要給黎江晚化個淡妝再去上班。

    「佳楠,真不用了,我趕時間。」

    「你瞧你都這把年紀了,還不知道護膚保養也不知道化妝,幸好這張臉還挺爭氣的沒怎麼長殘……」李佳楠恨鐵不成鋼的埋汰起來。

    「在你的薰陶下,我現在每天都用洗面奶,已經很對得起這張老臉了。」黎江晚手腳麻利的收拾了下包就打算出門了。

    「上次我就聽到有個用人單位的人說我們系裏的女生都是恐龍居多,估計那人是眼瞎或者是高度近視的!你去報道的分局每年都接收我們學校的實習生,你在那裏上班可代表我們系裏女生的顏值,靠你長臉了!」李佳楠一邊碎碎念着,一邊就把她那一堆瓶瓶罐罐的都給擺出來了,黎江晚左推右推的勉強拍了點爽膚水後就想着溜之大吉。

    「我是易過敏膚質,真的不能用這些化妝品。」

    「真的?那你要不塗下指甲油吧,這一溜的顏色你自己選。」李佳楠又心熱熱的指着她面前那一堆琳琅滿目的指甲油。

    「真不用了!」

    「外行老是謠傳法醫系的女生只喜歡和屍體打交道,個個都是素麵朝天的書呆子,你這第一天去上班,就是要給他們煥然一新的感覺!」李佳楠說時已經擰開了其中一瓶黑色指甲油的瓶蓋。

    黎江晚見狀好說歹說挑了個最不突兀的淺粉色指甲油隨便塗了幾個手指才得以脫身出門了。

    剛過去第一天她也沒什麼事做,主要精力都花在認識同事和熟悉辦公環境上去了。

    看來,接下來的工作內容似乎挺機械無趣的,虧得自己過五關斬六將費這麼大的勁考進來。

    臨近下班前,黎江晚略為惆悵的想道。

    「小黎,把這疊資料拿去複印下。」隔壁的王姐喊了她一聲。

    「好的。」黎江晚聞言立馬把資料接過去,走到外面的走廊上去複印。第一天上崗,她對這裏的環境還是挺好奇的,尤其是隔壁的刑偵隊辦公室,這一天下來人員進進出出的,就見着刑偵隊忙的要命。

    「江晚,你怎麼會在這裏?」旁邊的傳真機那邊突然響起熟悉的聲音。

    「陳晨,真巧,在這裏遇到你!」難得在陌生的環境裏遇到個同系的同學,黎江晚打心底里覺得開心,「你在哪個崗位?」

    「刑偵大隊……」

    「哇,你真厲害!不像我的工作,當個文員閒得慌,可惜刑偵隊很少招女的,尤其是我們這個專業。」黎江晚星星眼的感慨起來。

    「不過我明天就不在這裏工作了。」

    「為什麼?」黎江晚明顯不解。

    「咳,我媽覺得這個崗位有點危險,一定要讓我回公司上班,現在實習了不到一個月,不管是體能還是工作強度來說,我也的確覺得有點吃不消。」陳晨說到末了尷尬的撓撓頭,白淨的臉上現出一絲紅暈。

    「哦,這樣,不過反正你是富三代,我要是哪天混不下去了,也去你家的公司混飯吃。」黎江晚知道陳晨家境優渥,本來就有家族式企業,他母親有這方面的顧慮也是挺正常的,眼下就順口接了上去。

    「隨時歡迎。」陳晨咧嘴笑笑,剛才的尷尬感明顯消解了不少。

    「小陳,資料還沒拿到嗎?」外面有人在喊他。

    「就好了,」陳晨應了一聲,之後和黎江晚打了聲招呼,這才匆匆忙忙的往另一邊的辦公室那邊走去。

    黎江晚複印好她自己的資料後,突然留意到陳晨還落了一張資料在那個傳真機上。看他們忙的爭分奪秒的,興許這個資料要用到也說不準。

    黎江晚想到這時,就撿起那張資料,也往陳晨剛走過去的辦公室那邊過去。

    陳晨是最後一天在這裏上班。

    雖然在這裏才實習了一個月,不過大隊裏的老隊員教他時都是推心置腹毫無保留的,他剛初步適應工作環境了就提離職,心裏也挺過意不去的。

    「小陳,真想好要走了?」教導員吳利平接資料過去時,又問了一遍。隊裏人手本來就緊缺的很,難得有個新人可以稍微上手分擔點任務了,結果又要離職了,他其實挺不樂意的。


    「恩。」陳晨點點頭,見着旁邊的朱白堂在噼里啪啦的打字,是在爭分奪秒的錄入警情,a市地理位置特殊,處於三省交界的中轉站,加上當地人民風彪悍好爭鬥,刑事案件率本來就高居不下,幾個月前剛出了起駭人聽聞的兇殺案,這個月更是大大小小的案件頻發,陳晨也知道這個節骨眼上,大傢伙都忙得要命,而他偏偏這個時候當了逃兵,其實內心挺過意不去的。

    「你們班裏還有沒有待業的同學,要機靈點的,身手好點的,專業也不差的,有的話推薦下。」吳利平說時猛地吸了口手上的煙。

    「陳晨,你落了張資料在那裏。」黎江晚見着陳晨和一個中年男子站在他們辦公室的門口處,她就上前遞了資料過去。

    「江晚,謝謝。」陳晨接過去道謝了一聲。

    「新來的?」吳利平隨口問了一句。

    「嗯。」黎江晚點點頭。

    「其實她一直很嚮往在刑警隊工作,只不過先前你們招聘時寫着僅限男性,她這才改去報了文員的崗位,另外她還有散打五段的證書,身手和專業技能都比我好很多,如果你們方便內部調劑下人員的話,我覺得江晚很適合來代替我的崗位。」陳晨本來就因為自己的突然離職覺得頗為內疚,眼下沒有細想就脫口而出了。

    「是嗎?看着挺文氣的,你一個小姑娘,怎麼會喜歡在刑警隊裏工作,要知道這工作又髒又累又苦……」

    「在刑警隊工作一直是我的夢想,你想啊,能夠在第一線排查線索偵破案件,還原真相,想想就是件很激動人心的事情啊!」黎江晚一聽這話,立馬忙不迭的接上去了,而且因為激動的緣故,她說這時雙手無意識的垂放在她自己的兩側,整個人站的筆直,腦袋微昂,顯然是她發自肺腑的心聲。

    「老吳,立刻查下紅桃k的卷宗。」外面突然過來一個陌生男子,身材頎長腳步頗快,黎江晚站在側邊上,腳步未動分毫臉上早已拂過一陣涼意,她不由得抬頭往來人打量了一眼,只不過那人走的極快,她甚至都沒看清楚那人的長相,那人就已經走到裏面的辦公室去了。

    只留下一個清冷的背影,模糊,不易親近。

    「那個……吳先生,如果你們真的亟需人手的話,請一定要考慮下我。至於髒累苦什麼的,我真的一點都不在意的。」臨走前黎江晚畢恭畢敬的和吳利平表達了下自己的意願,之後才頗為忐忑的離開了。

    等到陳晨也離開後,吳利平若有所思的登陸系統調了新進人員的檔案看了起來,他看了一遍黎江晚的資料後又打印了一份出來。

    如果上面的履歷都屬實的話,這個小姑娘估計會比養尊處優的公子哥陳晨更合適這個崗位。

    不過,沈崢那裏會是道坎。

    吳利平想到這時,拿起這頁資料就往沈崢的位置那邊走去。

    「上頭又發清網行動文件了,要求在規定時間內對網上逃犯撤網,時間緊任務重,就大隊的這幾個人手壓根不夠,繼續申請招人。」沈崢邊翻閱卷宗邊開口說道。

    「一時間沒這麼好招的,等到招過來,清網的時限估計都差不多到了。沈崢,我倒是有個主意,辦公室那邊新招了個文員,陳晨的同班同學,看着挺機靈的,要不直接調用過來好了,反正辦公室那邊挺清閒的,少個人也不太要緊……」

    「哦,你是說那個第一天上班還有心思塗指甲油的新人?」沈崢頭也不抬的應道。

    「指甲油?這我倒是沒注意到。」吳利平一臉愕然,實事求是的應道。的確,像他們這樣的大老粗壓根都不會留意到這樣的細節,他剛才只覺得那個新人挺白淨的,在他的概念里剛出校園的畢業生都差不多這樣的,其餘的細節壓根都沒留意到,沒想到沈崢這傢伙匆匆一瞥就觀察的如此細緻入微。

    「這麼個乳臭未乾的丫頭片子,調過來不幫倒忙就不錯了。」沈崢顯然覺得吳利平的腦洞有些不可思議,說完特意抬起頭看了吳利平一眼,神色隱有不悅。

    「我知道作為女性總體來說是不太適合做刑偵這行的,不過那小姑娘一腔熱血,依我這麼多年的看人眼光來看,真要上崗了肯定會很鬥志昂揚的。」

    「光有鬥志和熱血就夠了嗎?你看她指甲修剪的很乾淨,證明她日常挺在意個人衛生的。今天溫度偏熱,她的襯衫紐扣一直扣到最上面一顆未曾鬆開過,生活習慣古板不易改變。新塗了指甲油,雖然和她整個人的狀態略有違和,不過也能從側面看出她並不排斥安逸的生活環境。看她站姿是有點身手基礎,不過就這麼個弱不禁風的小身板,險境下能不能自保還是個未知數,我不希望屆時整個大隊的偵查能力和自衛能力都被拉低。總而言之,她不適合干我們這行。」沈崢顯然完全不贊同吳利平的思維,逐條加以駁斥。

    吳利平已經鮮少聽到沈崢會如此認真的分析一個毫無交集的陌生人,重點是沈崢的每條分析都契合的令他無從反駁。

    他愣了一下,又長吸了口煙,這才開口說道,「現在大白和張綱他們都出去執行任務去了,咱們這忙得連個輸筆錄和警情記錄的人都沒有,調個新人過來,好歹把這些雞肋又費時間的任務分擔掉就夠了。以前都聽你的,這次就聽我一回,明天我就去說下,把那個新人調過來應應急。」吳利平在沈崢面前難得強勢一回,不過他也就是面上裝得像樣點,心裏還是沒什麼底氣的,說完後就溜回到他自己的位置上去了。

    黎江晚把複印資料那回去遞給王姐後,就在位置上看起了資料。她也沒什麼事,只不過等到下班後王姐還是在加班,畢竟王姐是帶她的老員工,黎江晚見她沒走也不好意思先下班,就在位置上乾等着。

    這樣重複且單調的工作內容,一眼就能望到盡頭,順便也能看得到自己的將來。

    呆在這麼個雞肋的崗位上,其實壓根沒什麼大意義。

    黎江晚才想了個開頭,就不敢再想下去了。

    途中王姐出去了,黎江晚乾等的無聊,也起來往外面走去,她剛走到樓道上,突然留意到對面刑偵隊辦公室的燈還亮着,門口則是虛掩着。

    黎江晚一想到吳利平和陳晨的隻言片語,心裏的那點小鬥志又復燃了,她思忖着自己之前表達的不夠徹底清晰,這會鼓起勇氣打算再去聊幾句,萬一真的自薦失敗了影響不好的話,大不了就辭掉現在的文員崗位好了。

    黎江晚深吸了口氣,繼續往對面的門口那邊走去,她走近了正要敲門時,突然聽到裏面傳來交談聲,而且似乎還是聊她的事情。黎江晚一猶豫,原本抬起的手就懸在了半空中。

    靠!那個叫沈崢的陌生人居然在背後說她的壞話!

    看着挺光明磊落的,沒想到是這麼個齷齪小人!

    黎江晚想到這時,不由自主的緊咬了下唇打算轉身離開。

    吱呀一聲,黎江晚前面虛掩的房門突然被推開。

    「偷聽有意思嗎?」沈崢居高臨下,明顯不悅的質問起來。

    兩人離的頗近,她莫名就感受到沈崢身上迎面而來的逼仄感,漆黑的眸光泛着明顯的冷意。也許是多年從警的威嚴感使然,他站在她面前,就是一座不可撼動的高山,黎江晚剛撞到沈崢的視線,大腦突然就短路的一片空白。

    畢竟事實就是她偷聽在先,黎江晚心虛之下傻愣愣的杵在原地,兩頰則是猛地漲紅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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