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路西菲爾醒來的時候，感覺自己做了一個噩夢。

    大腦一片空白。

    他記不清自己夢到了什麼，只記得自己是猛然驚醒，有些神思不定。這點讓統帥天堂的熾天使長有些不解，發生了什麼事情才會讓自己有如此大的情緒波動。要知道天使很少做夢，一旦做夢都具備特殊的力量，比如說：預知夢。

    可是他忘記了內容。

    沒有強求，路西菲爾自然而然地放下，從床上起來，履行每天處理天堂事務的職責。

    他並不認為一個不記得的預知夢，又能影響自己多少。

    這是他的自信。

    熾天使長的宮殿裏，所用擺設和用品都是天堂最高規格，服侍路西菲爾的智天使僕從，都在寢殿外輕手輕腳地打掃宮殿。在寢殿的鏡子前，他穿戴上熾天使長規格的服飾，手指拂過衣袖上三道金紋，兩道銀紋的圖案，確保了自己的穿着沒有錯誤。

    在天堂，他的一言一行都要作為表率。

    不能出差錯。

    路西菲爾看着鏡子裏的自己，漫不經心地笑了，有着世間獨一無二美稱的容顏高貴而威嚴。

    多少，有些看膩了。

    可是這麼多年，天使們還是看見他就臉紅羞澀。

    即使是能夠把天堂治理得服服帖帖的路西菲爾，也對此感到無奈。造物主給予他最好的一切，報以最大的期待，而他也要承擔起擁有這份殊榮的壓力，讓三界都明白他是最完美的熾天使長。

    「殿下，晨安。」

    「晨安。」

    走出自己的寢殿，路西菲爾在智天使侍從的呼喚下微笑頷首，蒼青色的眸子猶如星辰，光輝明亮。頓時又有一個心理承受力不夠強的智天使臉頰泛起紅暈，眼神停留在路西菲爾身上，腳都不願意挪動一下了。

    在這些智天使侍從里，地位最高的侍從長不動聲色的把同伴拖走。

    太丟臉了，怎麼通過考核的。

    其實無怪新來的智天使反應這麼激烈，路西菲爾是一品熾天使，又身兼熾天使長和天國副君的身份，平時雖然與二品智天使居住在同一重天堂，但是他甚少會接近哪個智天使，更別說是早上的問好，這對於普通的智天使來說是難得的福利。

    熾天使長路西菲爾。

    整個世界最接近神靈的存在。

    在輕易見不到神靈的情況下，他是天使心中另一個信仰，是七美德的化身，詮釋着最美好的一切。

    當事者一笑而過，從未認為自己超過了神靈，成為了信仰之一。

    熾天使長設立在恆星天的宮殿，是行政宮殿。宮殿的大門準時敞開，主殿明亮寬敞，即將迎接一天的公務交接。到時候這裏就是忙碌而安靜的地方，直到下午才能結束。

    路西菲爾坐在首座上，查閱着千年來的規劃，確定每一項都得到了實施。清晨做噩夢的感覺再糟糕，也破壞不了他最近很好的心情，前段時間結束了一個在天堂最隆重的慶典，神靈賜予了他一件禮物，並且親口承認了他是天國副君。

    一句來自造物主的承認，是無數生靈夢寐以求的東西。

    路西菲爾得到了。

    他的唇角勾起溫柔的弧度，執起羽毛筆，在紙上寫出五萬年更替一次的新紀元。

    【聖光紀1年。】

    殿門口，紅髮的副官姍姍來遲。

    瞧見了上司熱情工作的樣子，米迦勒的笑臉一僵，忍不住摸了摸鼻子，好像自己又來晚了。

    不對……他明明是準時準點到的！

    路西菲爾稍微分給他一點視線，就看見副官呆愣的樣子。

    「米迦勒。」

    他加重了一些語氣。

    米迦勒立刻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笑着答道：「殿下，您今日又是榮光煥發。」

    路西菲爾：「……」

    他決定今天給親愛的副官增加一點工作量。

    一天的工作時間，就在米迦勒手酸下結束，但他無法抱怨，只能哀怨地瞅着路西菲爾。路西菲爾在其他天使面前都是高貴溫柔的樣子，唯有他這個天天接觸對方的副官，才能深刻地明白對方在溫柔下的惡趣味。

    路西菲爾掩去了笑意，輕聲說道：「我要去水晶天覲見神靈，稟報紀元的事情，你來嗎？」

    米迦勒搖頭，「我還有工作要做！」

    一說完，他抬頭望向路西菲爾堆積着公務的桌子，想看時間表。

    「新紀元叫什麼？」

    路西菲爾說道：「聖光紀。」

    米迦勒露出失望之色，一到五萬年是創世紀，五到十萬年是天國紀，現在是聖光紀，簡直是一個套路。

    就不能設定一個有趣的名字嗎！

    路西菲爾略帶涼意的眼神掃了過去，米迦勒謹慎地說道：「很不錯的名字。」

    路西菲爾滿意地離開。

    紀元名字這種東西，越是通俗易懂越好，等到五萬年過去，天使們都會記住它。如果真的按照米迦勒的喜好來胡亂修改，純潔可愛的天使們估計都會感到滿滿的羞恥。

    當路西菲爾踏出宮殿時，天堂的日光已經較為黯淡，路燈點亮。

    即便如此，天堂也不存在真正意義上的黑夜。在這片神靈庇佑的國度，天堂永遠有光，而不似凡間有晝夜交替，地獄永遠昏暗無光，靠一個手工製造的月亮來支撐起整個地獄的亮度。

    這是所有天使的榮耀之一。

    想要去覲見上帝，路西菲爾就必須通過傳送陣脫離恆星天。天堂共有九重天，從一到九，他所在的這個空間是第八重恆星天，空間壓力在天堂排名第二，只有二品智天使以上的階級才可以在這裏定居，否則實力弱的天使無法長期承擔起空間帶來的壓力。

    毫無疑問，創造了整個世界的上帝居住在天堂的最頂端，俯瞰着整個世界。

    那裏是第九重至高天，又可稱之為水晶天。

    路西菲爾從傳送陣里出來，一眼就看見了遙遠的、屹立於中央的純白神殿——大聖堂。

    除此之外，水晶天裏有八座熾天使的宮殿，分佈在大聖堂的周圍，只有路西菲爾的宮殿距離大聖堂最近。可惜路西菲爾也無法在這裏久待，他和他的同伴都生活在恆星天，水晶天太寂靜了，少了能夠讓他們喜歡的熱鬧氣氛。

    不過，如果是為了神，他也願意常來。

    路西菲爾收斂自己的想法，以純淨的心靈來面對大聖堂內的神靈。

    很簡單——

    在大聖堂里，神靈偶爾會傾聽心聲，不想找死，哪個熾天使都會乖乖地清空思維。

    仿佛知曉他的到來，大聖堂的殿門徐徐打開。

    路西菲爾一身長袍地步入其中，金色的長髮在光明神力濃郁的地方，幾乎亮晶晶的在發光。鋪蓋神殿的水晶地面，靜靜流淌的大聖池，還有位於大殿台階之上的神座，簡單的一切組成了大聖堂內的畫面。

    上帝端坐在御座之上。

    即便是路西菲爾的實力，也只能看見一道模糊不清的身影。

    比世間任何光芒都要璀璨的聖光籠罩住神的身影，水晶地面折射着聖光的色澤，猶如神靈的垂恩。

    路西菲爾站立於御座的正前方，感受到神靈在聖光下注視着他的目光。

    似乎能把靈魂都看透。

    「吾神，創世紀和天國紀已經度過，新的紀元到來。」路西菲爾在浩瀚的神威下，依舊站得筆直，「我將之取名為『聖光紀』——」他的雙眸在亮得刺眼的聖光下，微不可察的多眨了一下。

    他沒有辦法和同伴那樣避開聖光，在長年累月中，他不得不學會直視聖光，坦然面對神威。

    成效不錯。

    上帝聽完他的敘述，溫和地說道：「聖光是個不錯的名字。」

    路西菲爾露出發自內心的笑容。

    美麗得不可方物。

    「想必在日後也會是個不錯的紀元。」上帝的目光停留在他的臉上，話語一轉，「路西，走過來。」

    路西菲爾本身就離御座只有三步之遙，聞言就上前了一大步，聖光帶來的溫暖仿佛撲面而來。路西菲爾對聖光沒有什麼過多的敬畏，只當作平常，天使都有羽翼，而他的羽翼天生就被上帝賦予了聖光。

    上帝的手沒有伸出聖光的範圍，僅僅是讓路西菲爾靠近，抬起手撫摸上他的臉頰。

    路西菲爾有些一頭霧水。

    礙於近距離的聖光，他的眼睛半闔，唇角翹起笑意。

    「吾神。」

    「你今日很好看。」

    上帝的誇獎讓路西菲爾感到一秒鐘的詭異。

    路西菲爾不愧是常年見上帝的天使，馬上找到了接口的話題：「因為見到吾神，路西很開心。」

    上帝緩緩地說道：「你可以在這個時候常來，大聖堂的殿門會為你敞開。」

    這個時候？

    下午工作完畢後嗎？

    路西菲爾在心中記下，而神靈的手指在摩挲後，重新收回。

    「你累了，回去休息吧。」

    「是，吾神。」

    路西菲爾心中一暖，把上帝的奇怪行為拋之腦後，只當作上帝是在關心他。

    他走出大聖堂，不經意間回過頭，看見聖光籠罩的上帝似乎永遠不變的坐在御座上，無悲無喜的目光注視着他的離去。

    莫名的……

    路西菲爾背後有些發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