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第一百七十二章 再談、延期

作品:《奮鬥在紅樓

    賈環回府後,九月中旬的日子瞬間即過。京城中秋闈大比的熱潮逐漸的消退。旅店、酒樓、書店、街頭中士子們的身影、比例明顯減少。雖然新科舉人們的狂歡還沒有結束。但每個人都開始關注自己的事情。

    士林關注中文壇宗師方望的舉動,近日京師中已經舉辦一場文會。方宗師有意改革士林文章陋習。普通人的生活在平靜、艱辛中繼續,關心着柴米油鹽醬醋茶。

    工匠們、商人們忙碌的秋收時節的貨物、貿易。崇文門外,天下貨物匯聚。東莊鎮磚窯的建築隊同時小小的打出名氣。書院們的弟子們在努力學習。準備明年癸卯年雍治十一年的童子試。

    朝堂上則是在關注一件大事。都察院御史宇文銳在秋闈之後,向朝廷上書,南書房大學士李高澹縱容家奴操縱糧價,致使糧價在秋收前後下跌,損害小民生計。

    這封奏章寫的很華麗。大意有兩點,第一,小民種田一年無所收穫,必然損害皇帝的名聲。第二,李大學士人品、道德很有問題,建議朝廷嚴查。

    此事朝野矚目。明眼人都看得出來,這件事中內幕重重。七品御史敢彈劾大學士,宰輔重臣,必定有所依仗,絕不是簡單的刷名望。

    …

    遵化,順天巡撫官衙後,張安博欣喜的在書房中招待自京城而來的新科舉人,他的弟子公孫亮。龐澤、原書院的幾名講郎作陪。笑聲陣陣。

    下午時分,窗明几亮。眾人各自隨意的坐在椅子中。坐在下首的龐澤看着意氣風發的大師兄,心裏多少有點傷感。他和大師兄同時參加鄉試,卻沒能中舉。

    張安博六十多歲,寬厚的長者,穿着一身常服,捻須而笑,為弟子們在科場中有所斬獲感到高興,問道:「子玉和長文什麼打算?」

    公孫亮一身精神的藍衫,將賈環回府和羅向陽回家的事情說了說,「恩師,長文在家鄉呆一段時日後,會回到書院教書、讀書。他有意參加明年春闈。

    我亦有這個想法。不過,子玉不打算參加春闈大比。他說他想要去江南遊學。見識江南的風土人情。那日,龐士元也在。他祖籍金陵,有這樣的想法不足為奇。」

    龐澤點點頭。七月份聞道書院的同學一起去百花山秋遊,在山上龍王廟中,說起這個話題。

    一名原書院的講郎,三十多歲的幕僚微笑着道:「山長,金陵知府賈雨村和賈府連了支。子玉去金陵,也有人照看他。」

    張安博擺擺手,道:「去江南遊學是亂彈琴。浪費時間,荒廢學業。北直的學問水平不比南直差。我會給子玉寫封信。子玉不參加明年的春闈是對的。他年紀太小,等三年壓一科最好。但時間不能虛度。」

    …

    九月十八日,在寧國府祭祖後,賈環在賈府東北角的住處住了些日子,輕鬆而愜意。

    這是他自讀書之後少有的放鬆的時間。每天和給丫鬟畫畫,下下棋。吃飯,鍛煉身體,看會閒書,連字。

    這天下午,秋雨綿綿。院落、甬道、園林、屋舍、迴廊都浸潤在秋雨中。探春帶着她的大丫鬟侍書、翠墨過來看賈環。

    濕漉漉的油紙扇給丫鬟們接過去,放在廊檐中。探春將沾了秋雨的斗篷解開,跟着迎出來的如意,進到明亮的房間裏,就見賈環和晴雯正坐在軟榻上笑說着話。軟榻前擺着瓜子、果盤、茶水。

    晴雯穿着穿着淺粉色的衣衫,梳着少女髻,俏麗嫵媚,笑的大眼睛都眯起縫,倚在抱枕上,「三爺,我才不怕呢。你還是講那個背後拍肩膀的故事吧。」

    賈環正在給晴雯講鬼故事嚇她。像鬼吹燈、盜墓筆記裏面還是很有些嚇人的橋段。比聊齋嚇人多了。不過,大白天的講鬼故事也不會嚇人,就是逗着晴雯玩。

    探春禁不住笑着搖頭。她這些天可是反覆思考、推敲,而始作俑者的三弟弟卻是還有心情、空閒和丫鬟頑。她是從賈府里過來,進來是賈環這邊的後院。

    賈環見探春來了,起身招呼,「三姐姐來了。」晴雯和探春見過禮,去幫如意端茶倒水。外面的小廳中聽到侍書和翠墨打趣晴雯的笑聲。

    探春穿着一襲薄荷色的薄襖,姿容美麗,笑着點頭,「下雨呢,過來和你說會話。」

    賈環一聽就懂,閒話幾句,要請探春到他書房裏說話。賈環的書房中佈置的很雅致。正中的書桌上,筆墨紙硯一應齊全。墨硯蓋着墨盒,可以隨時使用墨汁。

    兩人在窗邊的高几邊相對着坐下。賈環手指輕敲着高几桌面,問道:「三姐姐,你拿定主意了?」


    探春點點頭,美麗、有着神采的雙眼看着賈環,「嗯。我決定了。不離開府里。」

    「唉。」賈環長嘆口氣。他有思想準備的。江南包括南直隸、浙江承宣布政使司。地區很大。他只說去江南。江南那邊,他沒有任何的根基啊。連落腳的地方都沒有。探春不答應跟着他離開才是正常的。

    但,他還是想勸勸探春。留在賈府里,一旦他的「死訊」傳回來,她在賈府的處境就會直落而下。

    賈環還沒開口,賈探春豎起手掌,阻止賈環,堅定的道:「三弟弟,你不要勸我。我知道你擔心什麼,我能應付的來。賈府、江南對我一個女子而言,並無區別。重要的是你要好。你去江南從頭開始,少我,也少個累贅。」

    賈環手扶着額頭,糾結的嘆口氣。

    探春不走,他走不走?他還是想走的。賈府是個「天坑」。有賈府這幫豬隊友在,手裏拿着再好的牌,都會一塌糊塗。除非,他能成為出牌的人,成為代表賈府進行權力博弈的棋手。

    但他一個舉人,在賈府里攫取部分權力是可能的。要成為賈府的旗手,相當困難。賈府在外面頂梁的是賈政和賈赦。

    然而,他走了之後,探春怎麼辦?趙姨娘他是不擔心的。好歹有賈政依靠。王夫人不會拿她怎麼樣。探春在賈府里最大的威脅,其實是她的婚姻。

    以王夫人對他的憎惡,估計遠嫁都算是好事。就怕王夫人故意將探春嫁給類似於孫紹組那種人渣啊。

    見賈環一臉的糾結,探春笑了笑,鼓勵道:「三弟弟,你不要擔心我。等你在外面做出一番事業後,再回來自有你的一番道理。我和姨娘自然沒事。」

    賈環苦笑着搖搖頭。探春還是不大相信賈府會是個「樓塌了」的結局。現在是雍治十年秋,確實也看不出來。賈府現在只是有衰敗的跡象。但要說面臨抄家殺頭這種事,誰都不會去想。

    姐弟倆說了一會兒話,外面如意來匯報,「三爺,外頭的小廝說有遵化的信送來。」

    賈環道:「我知道了。」和探春說了一聲,去前面院子裏接待信使。信使是跟着山長的一位長隨。賈環在書院讀書時就見過,問明了沒有口信後,當即讓蔣興帶他好好去休息。

    賈環則是回到外書房中,裁開信封,取出山長張安博的書信讀起來。

    「…書到今生讀已遲。汝年僅十歲即名登桂榜,豈可懈怠。不宜矜持自驕…」

    讀完信,賈環嘴角泛起苦笑。山長以為他少年得志,驕傲自滿,想去江南遊玩。而這是荒廢時間,建議他前往遵化,在身邊學習春秋,鞏固知識、文章水平。

    但,他真的是不想再科舉了啊。

    他現在的問題是:留在賈府里,還是離開?這是當前的一個根本性的問題,決定着他的前途、命運。但山長卻是來信要他去遵化聆聽教誨,這讓他怎麼辦?山長對他,和對待入室弟子沒區別,待遇和大師兄公孫亮等同。

    人情啊,就像一張網。兩年多的時間、生活,讓這張網變得厚實,將他束縛着。他有撕開的決心,但卻要顧忌着親姐、師長的心情、想法。

    賈環長嘆一聲,坐在書桌邊,提筆給山長張安博回信:弟子非自傲之人,實有不得已之苦衷,意欲在近期離開京師前往江南遊學。望山長見諒…

    賈環沒有在信里給山長說賈府的前景。山長是個寬厚的長者,不會問他這些細節。而是強調了去江南的必要性。請山長原諒他不能前往遵化繼續學習《春秋》等等。

    賈環封好信封之後,將信交給了山長張安博的長隨。這名長隨在離開賈府之後,並沒有立即啟程返回遵化,而是去了一趟權貴雲集的小雍時坊一趟。

    小雍時坊因為挨着皇城,距離權力中樞很近,所以倍受權貴青睞。自明朝營建北京城起,這裏一直都是宰輔們所青睞的居住地。

    第四天的下午,賈環收到山長自遵化寫來的回信。信中說,如果他不願意前往遵化學習的話,去江南遊學,也不急於一時。請他在京城裏耐心等一到兩個月。屆時,山長會返京,當面和他談一談學業的事情。

    都寫到這份上,賈環還能如何?只能等兩個月。兩個月後就是十一月底,接着就是臘月、過年。沒有人會在臘月外出。太不正常。那他預估要前往江南得年後。

    賈環禁不住無奈的一笑。

    他有點奇怪,山長張安博作為順天巡撫,沒有旨意要進京城肯定不行。但巡視順天府完全沒問題。可為什麼會給出一個一到兩個月的時間期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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