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單身

    當電腦屏幕右下角的時間顯示在六點整的時候，秦子衿開始收拾東西，準備下班。

    當房間牆壁上的鐘表時針指向七點整的時候，秦子衿拎着從菜市場買回來的兩樣小菜進了廚房，開始做飯。

    七點半，飯熟，進食。

    這就是秦子衿的生活，三點一線，單調、乏味，卻不覺枯燥。

    這是她來上海的第一年，和高中同學蘇洋以及她的父母合租一間主臥，另外兩間房裏也住着是來自不同城市的打工者，環境稍顯擁擠卻安靜。

    生活，則是平淡如水。

    透過窗戶，依然可以看見外面燈火輝煌，車水馬龍的喧囂世界，和房間裏的安靜形成鮮明對比。

    這是屬於上海的繁華和孤獨。

    房間裏只有秦子衿和蘇洋，蘇洋的爸媽去了超市，一時間顯得更加安靜。

    看着和往常一樣差不多九點的時候就坐在床上看小說的秦子衿，蘇洋忍了又忍，終於忍不住開口。

    「子衿，我給你講個笑話吧？」

    「恩，好啊，你講吧。」秦子衿微微抬眸，看了一眼蘇洋，繼而繼續專注在小說上。

    「從前，蚯蚓一家三口在家無事可做，覺得太無聊了，於是蚯蚓兒子把自己切成兩段打羽毛球去了，蚯蚓媽媽覺得這主意不錯，就把自己切成四段打麻將去了，蚯蚓爸爸想了想把自己切成了肉末，蚯蚓媽媽哭着說，『你怎麼這麼傻，切這麼碎會死的！』，蚯蚓爸爸虛弱的說到『突然間想踢足球了---』，於是，蚯蚓爸爸死了。」

    「------」秦子衿抬頭，像是看神經病一樣看着蘇洋。

    「咳咳—」蘇洋掩飾的咳嗽兩聲，有些尷尬，「我就是想說，你會不會有一天也這麼無聊，你看你天天除了上班就是回家做飯、洗衣服、然後洗漱，睡覺，周而復始，生活這麼單調，難道不會無聊嗎？我怕你有一天被自己無聊死。」

    「我只會被你的冷笑話凍死。」

    「別啊，我跟你說正經的。」眼看着秦子衿又要收回視線，蘇洋的抽走了她的手機，「你天天看小說小心把眼睛看壞了。」

    「好吧，你有什么正經事跟我說。」秦子衿開口，「正經事」三個字咬的特別重，似笑非笑的看着蘇洋。

    「別這樣看我，我雞皮疙瘩都起來了！」誇張的摸摸自己的手臂，蘇洋笑的賊兮兮的，「子衿，你看你天天除了上班也沒什麼事情，平常放假也不愛出門，就喜歡宅在家裏，這樣不好的。」

    「恩，我知道。」

    「嘿嘿，那個---你今年也有24了吧？」

    「是」

    「也沒有男朋友？」

    「對」

    「喜歡？」

    「------」秦子衿深深的看了一眼蘇洋，突然間揚唇一笑，仿佛三月乍暖還寒時節枝頭綻放的桃花，明艷大方，卻又帶着點生人勿進的清冷寒幽。

    蘇洋頓時有種不好的預感。

    「秦子衿，女，身高168cm，體重50公斤，90年出生，現年24歲，單身，從事行政類工作，月薪一般。愛好看書、寫字、聽音樂、長途旅行，無不良嗜好，身體健康，喜歡的男生要求很簡單，要比我高的明顯，胖的不顯眼，乾淨大方，不能有長指甲，長過眉毛的頭髮，最好是不抽煙不喝酒，能和我有共同愛好，當然，最後一條，要和我在同一個城市。」

    「------」蘇洋雙唇微啟，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怎麼了，怎麼這幅表情，你不是要給我介紹男朋友嗎？我說的這些信息已經夠全面了吧，我的要求一定要記得說啊！」

    秦子衿一本正經的樣子讓蘇洋恨得牙根痒痒，卻又無可奈何，這些要求聽上去也並不過分，誰還沒點要求呢，可是她就是覺得有些不對勁。

    「你說真的？」

    秦子衿點頭，表情嚴肅：「比真金還真。」

    「------」蘇洋很是糾結。

    「哈哈---」看着蘇洋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秦子衿忍俊不禁，實在是憋不住了，笑出聲來。

    「你耍我！」蘇洋很是憤慨，「大姐，我這是在給你解決終身大事啊，能不能正經點啊！」

    「我很正經的好吧，這就是我心目中對另一半的基本要求，不騙你。」秦子衿就差拍胸脯發誓了。

    「還基本要求，怪不得沒有男朋友！」蘇洋咬牙切齒的開口，狠狠地瞪了秦子衿一眼。

    秦子衿一點都不在乎這句聽起來有點傷人的話，反倒是笑的眉眼彎彎：「說的好像你有男朋友一樣！」

    「我------」

    蘇洋欲言又止的樣子讓秦子衿微微眯眼，卻沒有繼續這個話題，反倒是調侃起對方來：「怎麼這段時間這麼熱衷於給我介紹男朋友，是不是有人賄賂你了？」

    「美得你！還賄賂我，你當你是九天仙女下凡還是渾身金光閃耀的香餑餑啊！」蘇洋撇嘴，繼而嘀咕「你也不能太挑了啊，萬一到最後挑花了眼，誰也看不上怎麼辦啊？」

    「那我就去出家當尼姑唄！」

    蘇洋氣結，還未開口，秦子衿已經開始自言自語了。

    「恩，不行，現在出家當尼姑和尚什麼的還需要文憑，最基本的就是本科，我這個大專的還不夠啊，誒你說我要不要去考個專升本啊，以防萬一。」

    蘇洋一口氣憋在胸口，險些暈過去。

    秦子衿笑笑：「放心啦，開完笑的。你看我什麼時候挑過，對於無意的人，我從來就沒給過他們機會，所以也不存在你說的這種情況，我只是----覺得還沒有遇到那個對的人，僅此而已。」

    蘇洋不再逼迫秦子衿，開始轉移話題：「算了，當我瞎操心，那這個周末我們出去逛街吧！」

    「逛街？我們上個周末不是才去逛過嗎？」視線重新落回手機上，秦子衿漫不經心的開口，似乎很是疑惑。

    蘇洋恨鐵不成鋼，有種撫額的衝動：「你是不是女人，都不喜歡逛街的？」

    「女人還要會做飯呢，你會嗎？」

    「------」蘇洋無語，乾脆開始耍賴，「哎呀，去嘛去嘛，你說你天天待在家裏多沒意思啊，這大好時光不出去看看多浪費啊！」

    「你周六上午不是還要出去兼職嗎，還要出去逛街，不累嗎。」秦子衿淡淡開口，絲毫沒有鬆口的跡象。

    「不是還有星期天嗎，去吧去吧，就出去逛逛，看到好看的衣服就適當的買幾件，你看你的衣服都醜死了，都不給自己打扮打扮。」蘇洋企圖打動秦子衿。

    「我忘了說了，我們公司有一個新的APP上線，需要有人二十四小時上班，充當客服，我就是其中一個，這個周末上班。」

    「啊！不是吧，這麼坑爹，還二十四小時，那你是要上晚班了嗎？」

    「沒有，晚班都是男同事在上，我們就上上早中班。」

    「那還好---「蘇洋話音一頓，聲調不自覺的拔高，「不對啊，就算是公司需要二十四小時客服，那你們公司不是有自己的客服嗎，為什麼叫你去啊？」

    「誰叫我是個閒散的前台呢，這種事情不找我找誰。」

    略帶着自嘲的語調，讓蘇洋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接話，好在秦子衿也沒有繼續這個話題，「所以你還是邀其他的朋友去吧，我們下次再去。」

    「只能這樣了。」

    結束談話的兩人，一個繼續看小說，一個在看自己喜歡的電視節目，氣氛安靜。

    就在這時，秦子衿的電話鈴聲響起，是媽媽。

    「媽」

    「子衿啊，吃飯了沒有啊？」

    「吃過了啊，都這個點了，你們也吃了吧？」

    「恩，最近工作怎麼樣？」

    「還行啊，也沒有什麼特別的事情，怎麼了？」

    「子衿啊，你年紀也不小了，是不是該談戀愛了，實話跟媽說，你有沒有在外面談男朋友？」

    秦子衿一陣無語，就知道一向從不主動給自己打電話的媽媽一反常態的這麼晚聯繫自己，肯定有事兒。

    「沒有。」

    「那以前的那些初中同學啊，高中同學啊，有沒有聯繫聯繫？」秦媽媽不死心的追問。

    「沒有。」

    「為什麼啊，怎麼不聯繫啊？」

    「媽，念書的時候你們說不能早戀，天天耳提面命，我們哪有這個心思，現在大家畢業了，各自有各自的生活圈子，早八百年就沒聯繫了，誰還記得誰啊，還聯繫，多傷感情啊，不，都沒有感情可以傷啊！」

    「那------」

    「好了媽，我又不是什麼大齡女青年，你着什麼急啊，我都不急。」

    「你當然不急了，等你急的時候，都三四十了，到時候誰還要你！」

    「我自己又不是養不活自己，為什麼一定要別人要。」

    「那你的意思就是不嫁人了？」

    「不是你說的嘛，要是沒人要的話，當然也沒人可以嫁啊！」

    「你說你們怎麼一個兩個的都這麼讓人操心，就不能讓我和你爸省點心嗎？」

    「哎呀，都說了不用急了，我們公司有人都奔三了還不是沒有嫁人，現在誰還這麼早結婚啊，那都是以前了，現在不一樣了。」

    「怎麼不一樣了，現在就不用嫁人了，不用找男朋友了！」

    秦子衿一陣無語：「算了，不跟你說這個了，急也沒用。」

    「我跟你說，要抓緊啊----」

    秦子衿嗯嗯啊啊的應着，心裏卻不認同媽媽的看法，只是這種事情一時半會也說不清。

    好不容易掛斷電話，去看見原本正在看視頻的蘇洋一臉奸笑的看着自己，秦子衿嚇了一跳。

    「怎麼樣，阿姨是不是催你找男朋友？」蘇洋朝着秦子衿擠眉弄眼，一雙眼睛如同黑暗中抓着老鼠的貓咪，得意洋洋，綠光閃閃。

    「沒有，我媽同意我出家了。」

    「啊？」短暫的沉默之後，一生尖銳的喊叫打破了安靜的夜晚，「秦子衿，你又耍我！」

    被吼的人倒是一臉平靜：「沒有啊，我說了不着急，萬一真找不到男朋友嫁不出去，就去出家。」

    「------」蘇洋徹底無語，憋了半天憋出一句，「你為什麼不現在出家？」

    「因為還在找男朋友。」

    「那你為什麼沒有男朋友？」

    「因為我單身。」

    「為什麼單身？」

    「因為沒有男朋友。」

    「------」

    蘇洋卒，時年24歲。